第8章 法华寺

法华寺的佛像圆融平静,殿前香火不断,烟尘袅袅,殿内帷幔静静垂着,蒲团上满是跪拜的人。

李昭鱼戴着帷帽,眼神盯着来往的人,手里也拿了香,她在长明灯前点燃,顺手递给一旁的贺浑,贺浑没有接,李昭鱼偏头看他,劝道:“来都来了。”

贺浑轻笑,他甚至不用说话,李昭鱼就知道这是在笑她蠢,也是,战场上杀人无数,却反过头来在这里求佛祖庇佑,岂不可笑。

可是这世道,有人拜佛求圆满,有人杀人得解脱。

李昭鱼看他并无接过去的意思,她便收回手,笑盈盈地,“我替你求。”

贺浑还没说话,便看见李昭鱼闭眼,过了一会,李昭鱼睁开眼,将香放在了巨大的香炉里面,看着贺浑道:“好了。”

说着往后面看了一眼刘朗,他稍稍做了伪装,盯着看着来往的人,看李昭鱼摇摇头。

李昭鱼回过头来,贺浑正低头看着她,想起她方才认真的样子,发觉自己竟然有点想要问她求了什么,可是没有开口。李昭鱼也没说,还在转头转脑来回看人,刘朗给他看了影神图,她大略记得那人的样貌。

环顾周遭都没有看见人,眼中难掩失落之色,她怔怔地忍不住想要伸手握上自己香囊里面的玉蝉,正沉思,身旁的人忽地出声,李昭鱼正出神吓了一跳。

贺浑提醒道:“眼下这寺中看上去最可疑的人是你。”

李昭鱼哦了一声,忙收敛自己的样子,十分自然地拉着他,“我们去后面的殿看看吧。”

贺浑垂眼看着她那只细弱的手,似乎都不需要使多大力气,就能将这只手的骨头捏碎,那暴虐的画面在他脑中已经成形,李昭鱼却浑然不觉。

这个寺庙纵向两座大殿,最后面是僧房,左右两侧还有不同的殿,两人往后面走去,看见一个僧人正坐在一个偏殿前,一旁放着一个签筒,李昭鱼像是有些兴趣,走到前面,求了一只签,签上写着:鲸鱼未变守江湖,不可升腾离碧波;异日峥嵘身变化,许君一跃跳龙门。李昭鱼一知半解,不知吉凶,只好请那僧人解答。

僧人抬眼看了二人,问道:“求姻缘?”

李昭鱼摇头,“求我自己气运。”

僧人沉吟道:“先凶后吉,能忍需忍,退则吉也,凡事莫要强出头。”

李昭鱼似懂非懂,只见那僧人看了一眼贺浑,闭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李昭鱼看着那僧人的神色,只怕大师后一句话便是“施主满身杀气······”,她忙道了谢拿出一点钱扔进功德箱中,拉着贺浑离开,后面的人拿着签接着他们的位置走上来。

李昭鱼叹气,“你说那卢诩今日到底会不会来?”

她本没有打算贺浑会回答她这么没头脑的问题,可是却听见一句,“会。”

嗯?

她仰头,“啊?”

贺浑按着她的脑袋转到一个斜后方的大殿前,李昭鱼捂住嘴巴,憋回去一句,“是他!”

卖香的人提着篮子,走到了男子面前,“要香吗?上好的香。”

卢诩下巴上一层胡茬,双眼凹陷,环视周遭,偏殿前的拐角处,李昭鱼刚好在他目光落到这边的前一刻被贺浑拉到巨大的石龟后面。

卢诩拿出几个铜钱,“来几只。”

那卖香的人将香交给了那男子,李昭鱼探头,贺浑也微微偏头看了过去,从两个人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那几只香中间夹着的一个细小的纸条,李昭鱼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卖香的男子。

刘朗从前面的佛堂过来,他摸着脸上贴着的胡茬,正好就走到那两个人身后,卖香的人恰好转身,和刘朗对上眼神,那人反应极快,同样问道:“买香?上好的香。”

刘朗见状看似挑剔地在竹篮里面扒拉了几下,扔了几个铜板,“来几只。”

那人忙应声。

李昭鱼收回目光,莽莽撞撞地转头险些撞到人,贺浑向后仰了仰,微不可查地皱眉,李昭鱼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地,那神情有些慌张也有些担心,“我们该跟着谁呢?”

贺浑开口道:“若是想找到人,卢诩。”

李昭鱼点头,“好。”

她转头时给刘朗使了个眼色,刘朗会意。

卢诩在法华寺前后转了几圈,还真像是来拜佛还冤似的,李昭鱼没有跟踪的经验,眼神不知道有收有放,只是一味地盯着,贺浑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道:“再盯下去傻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语气里的嘲讽几乎是不加掩饰,傻子更像是在骂自己,她哦了一声,将目光收回,跟贺浑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那神龟前,李昭鱼无聊,盯着那神龟上面的驮着的碑文看,那上面的字迹有些不清晰了,后面的经文不像是中原字,李昭鱼盯着最后一句有些出神,喃喃翻译道:“万物······万物归···无始,吾身···”

她微微偏头,面上有些苦恼样子,无意识抿嘴,似乎被那最后一句难住了。

“吾身患有终。”

李昭鱼猛地转头,看见一旁的贺浑,他神情淡然,李昭鱼看着他又看着经文,反复几次,而后点点头,“嗯,是了,你好厉害。”

贺浑没有说话,她似乎忘了,佛教百年前传入中原,凉州是离那条西行之路最近的,凉州的百姓信佛并不比中原百姓晚。

李昭鱼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猛地转头朝着卢诩的方向看去。

“!”

“人呢?”

李昭鱼下意识地便看向贺浑,“人不见了。”

贺浑看着中间那殿宇,道:“我上去,在这里等我。”

李昭鱼还没来得及应声,只见他逆着那进香的人,绕到了后面,利落地飞身到了房顶上,李昭鱼轻呼,退后几步,有些做贼心虚地看着上面,好在这来往的人都在闭着眼睛求神拜佛,再加上燃香烟雾缭绕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李昭鱼看贺浑,只见他目光扫视,而后指了西门的方向,李昭鱼点头,示意自己先过去,贺浑在上头,被光影晃着,李昭鱼也不确定他看没看懂自己的意思,不过她想贺浑那么聪明应该会跟上她的,便先过去了。

卢诩从后门出去后饶了几条街,来到了一条巷子里,这里离寺庙不算近也不算远,若是从空中俯视过去便会发现,路虽然饶,但是却是和寺庙是在一条接近笔直的路线上。

卢诩忽地转头,脸上露出些狐疑神色,而后又迈着步子向前走。

李昭鱼贴着墙面,连呼吸都不敢,半晌才探头过去,暗道自己低估了这个卢诩的机敏,而后又回头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却没有看见贺浑,她进退两难,而后轻轻呼吸,拿起了自己腰间的香囊,她轻轻握上了玉蝉。

半晌,“嗯?”

她什么都没感觉到,叹了口气,只好将玉蝉放回去,香囊挂回到自己腰间,咬咬牙跟了上去。

转过巷口,便看见这里依稀还有些人家,不过也有好多屋舍是空的,破破旧旧,看上去十分寂静,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忽然想起刚刚贺浑踩到飞檐上的样子。

不大一会,墙头上出现了一只手,手指都能看出来用力,李昭鱼露出脑袋,艰难地向上攀爬,循着边缘的墙面踩到屋檐上,这里的屋舍都是连着,屋檐并不算太高,李昭鱼爬上去的时候气喘吁吁,她将身子趴低,终于看清了这一片高低错落又相连的屋舍。

还有那个行走其间的人。

李昭鱼看清了他进了一个院落,那院子看上去破旧,但竟是个窄小的两进院落,后面的屋舍隐在一片林间。若不是爬上来很难发现后面屋子。

李昭鱼她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方向,还是没有看到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失望,但也很快就回过头来,看准了那个方向爬了过去。

李昭鱼手脚并用,不多时已经趴在了那间屋舍上,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朝着里面望进去,顿时瞪了眼睛。

屋内。

卢诩来回地踱步,被绑在地上的人已经看不出有没有气了,奄奄一息,卢诩气急败坏似的又踹了他几脚,“娘的!凭什么?”

“水······”

卢诩不耐烦地将桌上的水递了一碗给他,陈大郎咕咚咕咚将水喝尽了,看着他,眼神中几乎是哀求,“卢兄,何必如此?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卢诩嗤笑:“你这靠女人嫁妆的废物,呸!”

陈大郎笑了,咳了几声,“你是眼红我有沈家藏书阁?”

卢诩眼神变得恶狠狠,可陈大郎还在说,“你和我同僚时还拿我当做知己,可我升了官你便走动少了,我本以为你是清高,不愿意攀附,谁知道你是嫉妒···嫉妒到了这个地步?”

卢诩哼了一声,“呵,你不过是靠着那沈克的经书攀附权贵,还沾沾自喜,不以为耻?”

陈大郎笑他,“你···你不过是觉着自己和我才学相近,家世也差不多,可是我却能升官,在人前得脸,能结交到有用之人,你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这么生气,何必将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卢诩暴怒而起,拳头落在他身上,陈大郎身上的伤几乎裂开又开始流血了,他只好开始求饶,“兄弟,饶了我,饶了我!”

“念在往日情义!你想要什么只要往我家中去信,我夫人……一定会给你,你放了我,我不…咳咳…不追究。”

李昭鱼透过缝隙看见了卢诩狰狞暴怒的脸,有些心惊,好半天他才停手,陈大郎咳得不停,李昭鱼有些担心地望过去,只看见卢诩涨红的脸忽地笑了笑,“哼,给你家中去信?”

树上的鸟叫了几声,李昭鱼有些没听清,她侧耳贴在瓦片上。

“哗啦!”

瓦片碎在地上,李昭鱼惊醒似的,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屋内,正和卢诩的目光相对,就连陈大郎都望了过来,李昭鱼手一松,便从那略有些低矮的屋檐下摔了下去。

在掉下去的前一刻,她似乎看见了巷子里有穿梭着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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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公主她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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