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不过冬夏，等不来春秋。
——《落叶无声》
一
天气仍然很热，路边的花草也都大片大片地被晒死了。
树上的叶子也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水分，干枯落地。
嘴唇干裂起皮，喝了一大杯水后也只是缓解了一下子。
郊外离这里也不是很远，走路的话一个小时多就能够赶到了，所以我选择了先骑着自行车把铲子什么的东西先带了过去，晚上再背奶奶过去。
在那之前，帮奶奶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新衣服。
很臭，分不清到底是汗臭味更浓还是尸臭味更浓。
可我就算想吐，也不能嫌弃。
可就算再想吐，那也只是生理反应而已。
我不嫌弃的。
如果不是奶奶，我恐怕要死在那个春天了。
太阳下山后开始动作，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才算弄完。
我坐在堆好的土堆旁边，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推着没了气的自行车走回去。
在路上的时候往嘴里塞了颗糖含着。
晚上好像起了风沙，迷了我的眼睛，使在月光照耀下朦胧的景象更加朦胧了。
我走得很慢很慢，细细品味着嘴里的糖，像是从前那样，想要认真记住糖的味道。
以后，我只有自己了。
这颗糖好苦，一点也不甜。
二
木板不好找，螺丝刀也不好找。
走遍了整条街也没看到一块废弃的木板或螺丝刀，最后还是回去拆了床上的木板，用手抠字出来。
用手抠字也还行，省的找颜料染色了。
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弄好，匆匆包扎了下手指就找了根绳子绑住木板背在身上，骑着自行车赶去奶奶那。
忘了带铲子，就用手挖了个小坑，试着把木牌放了进去，觉得这个深度差不多就用手拢土把土夯实，以便木牌立得稳当。
满手的泥土混着血液，有着一股刺痛感，提醒我现在还活着。
真是，倒霉。
我屈膝，双手抱膝，头低了下去。
最近几天，多年不犯的病正好像察觉到可乘之机，一拥而上
痛感在逐渐流失，日常咳嗽流血，手脚冰凉，时不时的软弱乏力。
我又要死了吗？
这次能熬多久？
爸爸，你说，你为什么要那个人当我妈妈呢？
如果你不找她的话，那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吧？
而我，也不会死过一次吧。
三
痛感完全流失，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晕厥倒地，分不清是饿病了还是老毛病犯了。
晚上经常会惊醒，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面对的是无从下手的燥热和难以解决的饥饿。
存粮已经不够了，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
好饿。
偏头看向窗外的月亮，明明应该感觉清冷，可却是不输早上的燥热。
忽然之间，一股胸闷气短的感觉袭来，比从前的每一次还要强烈。
“咳咳咳……”
伴随着强烈的咳嗽声而来的，是粘稠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随着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手掌滴落，咳嗽声也是不减反增，眼前东西全都扭曲了起来，什么都看不真切，什么都失了色彩，整个人身边的环境在渐渐陷入黑暗，所有的感官都越来越虚弱。
奶奶，我好像也活不过夏天了。
爸爸，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好好活着。
回不了家了。
四
“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那个时候的景象啊，都透着一股温柔苏醒的气息。”
“秋天啊，是万物开始凋零的时候，透着一股别样的带着清凉的缱绻。”
“夏天，骄阳似火。冬天寒冷刺骨。这是最难让人形容的两个季节。”
“所以，小花宝宝，你喜欢哪个季节呢？”
“唔——我得还好想想。”
“很纠结吗？选不出来最喜欢哪个季节？”
“也不是吧。就是，爸爸你问我哪个季节，可是我喜欢的季节不止一个，是两个耶。”
“那我们可爱的小花宝宝喜欢那哪两个季节呢？”
“小花喜欢春天和秋天啦！特别喜欢！”
“方便告诉爸爸为什么吗？”
“冬天太冷啦，夏天太热啦，出门玩都好不方便。”
“小花喜欢春天看花开，喜欢秋天看落叶。”
“嗯？可以详细点吗？说明白一点，爸爸有点笨诶，听不懂小花的意思。”
“爸爸哪有啦，明明爸爸很聪明的。”
“可是爸爸这次真的不太明白。小花宝宝可以和爸爸说吗？”
“那好吧。”
“我喜欢看看秋天的落叶，那就像是在送远去的游子离家。”
“而春天盛大的烂漫花开，就像是在对游子说‘欢迎回家。’”
“离家……回家……真好啊……”
“嗯？爸爸你怎么啦？突然有点不开心的样子诶。”
“没事。”
“小花宝宝不用担心爸爸，爸爸现在可好得很娜。”
可是爸爸你明明一点也不好，你那个时候明明是想家了。
“小花！不要看！”
“小花！不要去找你妈妈！你现在应该明白她不要你了！”
“小花！如果有机会！替我回家！！！”
………………
“哎哟，这哪来的娃子哟，怎么这么可怜，被丢在街头的垃圾桶了。”
“这爹妈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这么小的孩子就抛弃不要了还有良心吗？”
“小娃娃，你不要怕，奶奶我不是坏人。”
“小娃娃，奶奶不会害你的。”
“小娃娃，奶奶会好好对你的。”
“小娃娃，奶奶带你回家。”
“小娃娃，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奶奶没什么文化，取不了什么好听的名字。”
“‘不丢’怎么样？就叫你‘不丢’好不好？”
“奶奶想着，以后你不要再被丢掉。”
“小丢啊，人呐，熬过冬天就好了。”
“小丢啊，以后奶奶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地啊。”
………………
死亡可以很简单，简单到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夜晚。
就好比我，在今晚，这一刻。
人死前会产生幻觉吗？
像是走马灯，看到了曾经的一些画面，记忆犹新，深刻至今。
只是好可惜没能如了愿，还是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好好地活下去，就这样潦草的死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可怜呢？”
或许是不怕死，但又不甘于这样死，让我产生了幻觉，在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听到了一道女声，带着垂怜，救济的意味。
可是，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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