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指骨沦陷在脸肉里,如入沼泽。食指蹭到湿润唇角,微微发凉。
商亭还睡着,没醒。睡这么熟,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为什么装?因为想凑近他,撩拨他,故意恶心人。
沈宿澜控制不住恶劣揣测身边的人,居高临下,审视其价值几分几钱。那片皮肤接触处如被蜂蜇火燎,引起密密麻麻的细胞叫嚣。
又喷香水。仅从残余气味就知道是多浓艳的味道。就这么想要伪装信息素?想要分化?迫不及待告诉全天下自己已成熟、亟待采摘?
廉价。就算侥幸攀附上江家,也不会长久。京城豪门有万般选择未来,岗县不过是其中一间停靠站,即使绑缚同行,未来也只会分崩离析。
和他一样。
一名小孩举着纸飞机“呜呜——”喊着冲进来,迫不及待给沈宿澜展示:“澜哥哥,我用你教的方法重新叠飞机,果然飞得又远又高。欸?你在照顾人睡觉吗......”小孩踮脚看一眼商亭,懂事地压低声音。
沈宿澜说“没有”,毫不客气将手背抽出来。
商亭脑门磕到桌面,拿手掌捂住适应好一会,才恍惚睁开睡眼,呆呆直视面前被彩笔涂画的白墙:“我睡着了?”
没人回他。
商亭抬起手伸懒腰,衣服下摆露出一小截线条漂亮的腰,转瞬即逝。他扭头看沈宿澜的卷子,发现新一面才刚开始写,估计时间没过去多久,老沈估计还在忙,便先自己玩消磨时间。
刷手机,拿沈宿澜用完的草稿纸叠小百合花,趴在书桌上盯屋顶上破落的蜘蛛网,两条腿无聊地晃来晃去。
沈宿澜视线至始至终没移开卷子:“出去。”
商亭挠挠脸颊,知道自己吵到他了,自知理亏,乖乖“哦”了声出门。没过一会,举着扫帚进来,将房顶上的蜘蛛网清理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想顺带收拾被自己弄乱的桌面。沈宿澜手边干干净净,早就将废纸垃圾一并丢进垃圾桶。
效率这么高,也不留下纸百合,他从记忆里翻找好久做法才叠出来的呢。
这么一通忙活,终于等来老沈的空闲时间。商亭对着清单将药物一并买齐,冲小书房喊道:“我走啦沈同学,学校见。”
沈宿澜如若未闻。
商亭随意冲庭院里玩纸飞机的小孩挥挥手,走了。
没一会,小孩举着两只纸飞机跑到妈妈跟前,趴在腿上一左一右模拟对撞。老沈过来给女人挂吊瓶,慈祥道:“小心碰到针头,先去找宿澜玩。”
小孩摇摇头:“我不找澜哥哥,他忙着呢。”
女人干多了农活,手掌黑且瘦,很难找到血管。针头刺破皮肤的过程看着更疼,便转移注意力夸老沈的儿子:“对,别却打扰宿澜了,他忙学习,听说考试又全校第一?”
老沈谦虚:“学习好不算什么,未来还是要靠孩子自己走。”
女人笑着说:“那也不能让小孩闹他,学习思路都乱了,要我说,你家宿澜最是心无旁骛。”
小孩问“心无旁骛”是什么意思,听完解释后说:“那澜哥哥心有旁骛。我刚才过去,见他在看人睡觉呢,就是刚才拿药的哥哥。”
这话听在大人耳中有些揶揄。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期易生暧昧情意的时期,有些似是而非的情情爱爱或者恍然心动很正常,谈不上真心喜欢。女人不知道江沈婚约,只当是青少年的萌动笑料,调侃捂住小孩的嘴巴:“哎呀,就你看的多,还说出来,让你澜哥哥知道了多害羞。”
笑着笑着,她看老沈脸色不对。眉头间如同沟壑,嘴角下压,很不乐意听的样子。便适时闭嘴:“小孩子刚好看到,说不定是宿澜累了在发呆,沈医生别放心上。”
老沈起身将吊瓶挂在高处,似乎刚才的脸黑是错觉,轻松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弄好了,有事叫我。”
女人“哎哎”称好,余光看见老沈边走边搓动拇指食指,试图将沾到的创可贴蹭掉。胶水紧,蹭了好几次才成功,创可贴飘到地上,被老沈踩到土里,踢进垃圾堆。
沈宿澜从垃圾桶中翻出那只纸百合。
不过巴掌大,花瓣卷起,舒展生机。制作用的草稿纸是学校拿废纸浆重置的,呈现灰绿色,散发刺鼻的纸浆味道,上面还密密麻麻全是他刚才演算做题的痕迹。
斑驳,凌乱,像患皮肤病一样丑。
沈宿澜把丑百合搁在书桌边上,老沈推门进来,神色愤怒。为避免外面的人听到,特意掩上门压低声音:“几天不和你提,你心野了是吗?”
沈宿澜笔尖停顿:“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商亭在你旁边睡觉,你是不是分心了?还看他,我看你是想把我气死!说了保持距离,你听不懂?”
沈宿澜心下冷笑,想嘲讽明明是老沈让商亭过来的,却反过来怪自己,脑子跟有精神病一样,恨不得把他锁起来进献给准亲家。但话压在喉内,被他克制住,说:“只是巧合,我没看他,没分心。”
老沈稍微消气,不是有意的就好,但那一幕还好只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要是换成有心之人,肯定会泼脏水。他视线落在桌边的纸百合上,一边疑惑儿子怎么会叠这种东西,一边说:
“江家和咱们差距天壤之别,攀高枝如同攀蛛网,要万般小心。小商一个没分化的草包都能被联想到和你在一块,万一换成其他omega,更严重。过些天你们高考体检,我提前和市医院的血检医生打好招呼了,让他帮忙测一下你和江同学的契合度。”
沈宿澜觉得自己没被父亲当人,当配种畜生。他厌恶皱起眉头,极力克制火气:“爸,现在对我来说,学习最重要,你别打扰我。”
老沈点头同意,嘴上却没停,语重心长劝导:“契合度高你们就好好在一起,低的话就别提,一心对江同学好。”
沈宿澜只是不爱说话,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觉得自己性子冷、清高。他有脾气,把最外壳的冰壳撬开,能看见暗流涌动。现在耳朵听那些话听得起茧,忍无可忍嘲笑父亲的人生剧本:“万一我和江阮不契合,和商亭契合呢?”
老沈先是一愣,随后火气噌地点燃,为孩子苦口婆心谋划却被轻视就算了,更恼火的是沈宿澜拿商亭做例子。
能当例子,说明心中提早有这个人,后患无穷。
他激动拍桌子,眉头倒竖,气得牙齿颤抖,恨不得扇儿子嘴巴,强硬道:“没有这种可能。你只能和江同学在一块。要不是咱们家接济过江老爷子,他能有这样的发展?这是回报。”
江家并非一路顺遂。江老爷子早年前破产,最初的老房都卖了,带着老婆和大儿子江琛洲、二儿子江经渊、三女儿江瑜一起无家可归,是沈家接济了他们半年。后来江老爷子发达,提出回报,沈家说都是邻里,没要。谁都没想到,江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富贵,青云直上。
随着老沈拍桌,那只丑百合被震晃移到边沿,马上就落到地上。
沈宿澜把它拿回来,放回最初的位置,像有强迫症般。必须待在那儿,不许更远,也不许更近。
“是你不甘心。你从爷爷那里知道江家曾经低微,心中不平衡,认为江家对我们都是施舍。后来见到不学无术的江烨磐,发现他样样比不上你,却能一辈子荣华富贵,更不服气。因此希望你儿子能拿捏他儿子,让你出一口长气。”
“所以你关注新闻,试图了解江阮的喜好,就是为了我能方方面面合他心意。可惜了,江阮的喜好,我们穷人够不上。”
老沈心火大作,愤怒看向一脸凉薄的儿子,火烧熊熊,煮心烤胃。他重重呼吸,心跳加速,还是沈宿澜给他拿药、倒水,才平息下来。
父子间有隔阂有亲情。血缘绑缚,痛苦难解。
药物作用下老沈平静下来,看儿子额角有汗,关心不似作伪。心下悲哀,没说话。
沈宿澜率先打破僵局,将水杯接回来:“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会犯蠢,你别催我,行吗?”
老沈咳嗽一声,沙哑道:“行。”
——
商亭回到家,把药交给商珍后便上楼睡觉,贺承来找他玩,得到商母的回答后,说:“我上楼看看他。”
商亭刚闭眼没一会,就感觉有人视线贴在他脸上,存在感强。他倦怠睁开眼,对于看到站在门口的贺承并不感到不意外:“是你啊。”
贺承想捏他脸,压在枕头上软软一坨肉,跟汤圆似的:“你不来找我,我找你不行?香水呢,怎么不用?”
商亭抱怨:“哪有人天天用啊。再说我是助眠,你送的那种又不能助眠。”
贺承眯起眼睛,走近他坐在床边:“行行行,要我新买是吗?”
商亭打心眼里觉得不用,真诚道:“没有。我想要什么自己做就行。”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就这么困?贺承觉得古怪:“你怎么了?最近每天都晕乎乎的。”
商亭说吃药吃的,他用手遮住外面光线,指缝中隐约露出点睫毛:“哥哥你走吧,待在这里我睡不着。”
贺承冷哼,这就下逐客令了?没分化都这么任性,分化后岂不是更升级。omega大多娇气,要是商亭变成omega,肯定是娇气plus,多折磨人。
心下腹诽,他却还有点担心,临走前特意和商母说:“阿姨,你记得喊商亭复诊,我看他总是犯困,别是对药物过敏。”
商母说好,等他走后和商父提起。商父琢磨:“不知道那些医生靠不靠得住,万一孩子没事,他们开些没用的药骗钱怎么办?”
商母白他一眼:“人家是大医院,怎么可能这样?”
“大医院也不一定。”商父思来想去,悄声道:“这样,改天让亭去江家问问,他们这种家族肯定有家族医生,跟市医院一脉相承,估计还要更高明。”
商母怀疑:“能行吗?”
商父笃定:“他和江阮关系好,肯定行,大不了带礼物过去。”
商母犯愁,礼物啊,江家能看上什么礼物?家里倒是有些烟酒......
商父已经去楼上通知商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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