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行懒得理他。郑鸣夜这种类型的人越顺着他话说,就越来劲,反而被空晾下来,才会安静息声。
他没拿被商亭捧过来的衣服,垂着眼,睫毛倒影一根根落在沉黑眼眸中,如贴心长辈般嘱咐:“小商穿吧。身上还湿着,出去冷。”
商亭棉质布料的上衣吸满冰水,凉森森紧贴皮肉。他后知后觉打了个颤,听话将外套裹在身上。袖口太长,便左右卷一段,露出十根冻得发白的手指头。
江宴行不跟他避嫌,直接暴露认识自己。他就同样乖乖回答:“麻烦江叔叔了。”
郑献听得头晕脑转,什么意思?宴行和人认识,估计还挺熟。“小商”,“江叔叔”,以前有别人这么喊过宴行吗?
没有。
是专属称呼。
他喉咙眼好似有青蛙在躁动,换成别的朋友,自己估计连对方强取豪夺包养有男朋友的高中生这种剧情都想到了。但这是宴行,从小到大洁身自好,必不可能。他憋不住了:“宴行,介绍一下?”
江宴行说:“这是阿阮的同学商亭,有时会来家里玩。”又跟商亭介绍:“这是郑献,以及他的弟弟郑鸣夜。”
很好,郑献想。介绍平淡毫无旖旎之色,说明就是普通相识。他放下心,友善看着商亭,正准备打招呼,就发现对方目光迟疑闪烁,往郑鸣夜的方向看了两眼。看完,便往远离他的方向侧身,用肢体动作表达抵触,好像鸣夜是什么人型病毒。
郑鸣夜也注意到了,眯眼凑过来,与商亭间隔不过二三十厘米:“宴哥,阿阮的同学躲我。”
商亭何止是躲。
他心惊肉跳。青年姓郑,刚才数对方耳钉,单侧耳骨耳垂加总不多不少正好四颗,诸多特征加在一起,完美契合一个人:原书剧情中,在原主做酒吧侍应生时期单恋的郑少。
他是原主生命的休止符,让原主死在京江的导火索。
商亭鼻尖笼罩水腥气,散发死亡的味道,心脏砰砰作响。尽量自然回复:“不好意思,我有点怕生。”
江宴行饶有兴趣打量过来。怕生?没看出来。
商亭在寂静氛围中扭头看他:“对吧?江叔叔,我第一回见你时可害怕了。”眼睛亮晶晶的,明目张胆拉他当自己人。
江宴行回忆当时,害怕没感觉出来,只记得商亭看自己的目光眼馋,垂涎欲滴。他配合“唔”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商亭拉紧身上的西服,回头直视郑鸣夜,神情明明白白写着“你看,江叔叔都这么说”。
郑鸣夜不说话。
郑献自以为搞清楚来龙去脉,没什么大事,宴行顺手帮一下阿阮的同学罢了。他之前就欣赏商亭细心、孝顺,正好关心对方今天的遭遇。
商亭便将自己被邀请参加生日会、最终为了反抗在生日主角脑袋上倒冰水的事情说了。
郑献听得啧啧称奇,说:“幸好遇到了我。”不然被逮回去,恐怕不能轻易出来。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说不准今天会多惨。
江宴行递一杯热茶过去,说:“小商果然厉害。”
......跟哄小孩一样。商亭借喝茶挡住自己泛上些燥红的脸,安安静静喝完一杯平复,便道别:“我这就回家了,江叔叔。”
江宴行说好,让司机帮忙送他回去。
随着他离开,包厢里最后一点蜜桃味也渐渐消失。现场沉默一会,郑献想起今天的正事,立即从郑鸣夜手中抽出手机扔到杯子里,审问:“你和白家的究竟怎么回事?”
郑鸣夜不耐烦撇唇:“怎么你也跟爸妈一样问我。”
郑献看他这种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生气,想拿戒尺:“还敢不让问?白小少爷现在寻死觅活,白家现在找我们要他们原本正常的小儿子!”
郑鸣夜怪笑一声:“寻死觅活?是戴着项圈寻死觅活吗?”
郑献怒道:“郑鸣夜!你是真不嫌自己丢人?”
郑鸣夜没骨头一样倚瘫在沙发上,双手垫在后脑,不以为意:“哥,是他自己下贱。当初非要在我面前秀存在感、领一堆人找我麻烦,我太烦了,才把人关起来一段时间。谁能想到那么牙尖嘴利的少爷,也跟其他小狗没两样,训几天就黏人甩不掉了。”
郑献听得恶心,左右看找不到趁手工具,直接把果盘摔过去:“滚,我没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弟弟。”
郑鸣夜躲开果盘,惬意用叉子叉一块桃肉咬进齿间,半晌不说话,像在沉思什么。过了一会,估计是想明白了,突然问江宴行:“宴哥,你有商亭的联系方式吗?”
江宴行睁眼,静静看他,大半张脸都在黑暗中,眸黑。
郑鸣夜哆嗦一下:“宴哥,你别这么看我,你不知道自己不笑时候多吓人?”他接续刚才的话题,说:“我喜欢有傲骨会还手的小孩,商亭还干净,我感兴趣——”
“感兴趣”的“趣”字还没说完,郑献一巴掌扇过去揍人:“滚,明天就滚回京城跟爸妈跪地道歉!”
郑鸣夜捂着脸抽气:“哥,你下手真狠,不知道还以为那小孩才是你弟弟。欸,宴哥,你有吗——”
“鸣夜。”江宴行声音平和打断他,一字一句:“慎言。”
“我不爱听。”
郑家兄弟一愣,都不出声了。
江宴行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一条新消息,是话题中心人物发来的:
“江叔叔,衣服我不还了。我想留着。”
留着干什么?穿,洗,还是和之前一样抱着亲?
对面又发来一只猫咪作揖表情包。
江宴行将表情收藏了,回:“好。”
——
商亭找了一堆表情包攒起来,等以后用。江宴行后面还给他发了红包,说是郑鸣夜觉得自己吓到他,主动给的损失费。
商亭安心收下,一口一个谢谢江叔叔,绝口不提郑鸣夜。
秋天已经过去一半,晚上夜风凉,卷着发黄的叶片打旋落下。司机将他放在路口,商亭裹紧外套,隐约能嗅到一点干燥的冷香。
要是萃取制香,这么贵的西服就坏了,多可惜。
不如留着藏起来,挂在衣柜里。
刚走到家门口,就隔院听见客厅里商父商母在吵架。被报纸糊住的玻璃窗上倒影一点影子,商父拍桌子晃动电线,吊灯一闪一闪。
商亭站在外面听,正好听到前因:舅舅冯照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自责自己没有看好商亭,导致他跟盛淞闹矛盾。
盛淞,岗县县长的小儿子;商亭惹他,是民惹官。
商父气得面色铁青,骂商亭不懂事,这么能惹祸,还不如回到以前畏畏缩缩不爱说话的时候。商母说他胳膊肘总是往外拐,亭亭不是爱惹事的人,肯定是对方先找麻烦。商父说人家县长少爷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先动手,商母说不知道,但他今天敢欺负亭亭,明天就敢欺负到咱们家。想来想去还是要怪商父,搭不上边的关系非要搭。
商亭听完,蹑手蹑脚上楼把西服放好,顶一身狼狈的水渍酒渍下去,在商父开口之前,率先拉着商母诉苦。说盛淞打最开始就看不上自己,舅舅也什么都不管。盛淞还把他按在桌子上揍,可疼了。
一边说,一边展示下颌。上面果然有一块淤青,铁证如山。
商父咽下指责,亲眼发现儿子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脸色也不好看了。但还要面子,梗道:“行了,就那么一块青,要给你妈看多久?”
商亭装出来十倍的疼,呲牙咧嘴:“可痛了!”
最终以商父去屋里拿药结束。
商亭干嚎半天,累得够呛,洗完澡缠着商母熬一碗姜汤喝干净,才上楼睡觉。
房间里之前做的香包残余香味将散干净,他翻来覆去半天,一边默念自己不是变态,一边心虚打开衣柜把西服拿出来,披在身上,埋进去,深深呼吸几个来回,精神彻底舒缓下来。
以前还只需要闻点香水睡觉,现在就裹衣服了,以后呢?岂不是想躺人家床上睡一块?
可怕,骇人,不敢想。
——
盛宅。
盛淞晚上回来后才刚闹了一场,管家听说他没吃饭,特意将夜宵端进房间中,想哄人吃点。盛淞不领情,挥手将餐盘整个打翻,飞溅的汤水烫到自己手指,便拿佣人撒气,将房间里的东西摔砸一片。
县长应酬回来听夫人说这件事,眉头紧锁,大步过去推开房门,一盏台灯擦过身侧摔在走廊上,灯片碎一地。
县长冷眼看他:“越来越不像样!”
盛淞将嘴唇咬得发白,怒不可遏:“你不知道我今天多丢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商亭直接泼我!”
县长说:“那是你不如人家厉害。”
盛淞被对比,心里坑坑洼洼一片不适,恨道:“你厉害。你任由别人欺负到你儿子头上,却不愿意出头,一点不顾我的尊严。”
“我怎么出头?对付一个小毛孩子,也不怕人笑话。”
“我不管!我不拿回这口气心里不痛快。大不了以后别想我再在酒桌上帮忙哄你那堆客人了!”
县长酒喝多了头痛,烦躁看向发疯的儿子:“行了,别折腾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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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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