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亭选择前者。
他手边有现成的安抚香,不管不顾朝沈宿澜喷一脸。趁对方隐隐清醒过来,立即打车前往医院。
沈宿澜低头坐在后座,碎发遮住眉眼,一片阴影,身上冰雪的味道被檀香木遮掩住。
唇线抿得很紧,从后视镜中,能看见他在用力掐自己虎口,一片血痕。
司机看得心惊肉跳,没忍住劝坐自己旁边的商亭:“他是你的alpha吗?要不你挪到后排安抚他,小情侣不要只顾着吵架。”
商亭摇摇头:“我们是同学,不是一对。”
司机不大相信,信息素能够反映出主人的想法,后座那名年轻alpha的信息素在坚定不移往前排蹭,不像是普通同学。
商亭回头看了一眼。
沈宿澜不再发疯,说明已经在安抚香的作用下清醒过来,可他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抬头,说不定是复盘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在心里作呕呢。
商亭喊他一声:“我看你差不多平静了,要不直接送你回家?正好你家什么药都有,方便。”
沈宿澜说:“不回。”
行吧,病人的意愿是第一位。
商亭陪他挂吊水,折腾一天,困得眼睛睁不开。
旁边正好有一处搁药瓶的铁架,他趴在上面眯了会儿,再睁眼,发现沈宿澜在看他。
目光幽幽,深沉倨傲,如一方夜幕。
再一眨眼,却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商亭揉揉发花的眼睛,没放在心上,从背包中掏出小本子:“正好你刚才也体验了安抚香,作为第二个样本,感觉怎么样?”
沈宿澜微顿:“我忘了。”
商亭一愣,睁大眼睛:“忘了?一点都想不起来?”
沈宿澜说:“你太碍眼,我烦得无法分心。”注意力全在人身上,无暇注意自己发生什么变化。
商亭陷入思索,无意识啃笔头,雪白牙齿扣在钢笔上。思索完洋洋洒洒写笔记:“看来是配比不对,安抚性效果太轻,我调整下香料再交给你......”
钢笔头上有两片细细咬痕,以及亮晶晶的湿意。
沈宿澜不再看,冷漠道:“待会你先走,我自己回去。”
快十点钟。
沈宿澜徒步回到沈家诊所,路上特意走的河边,穿行在野草堆中。
河风猎猎,吹散他身上的香料和信息素味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被老沈发现。
他回到家,老沈坐在客厅灯下,正等他。
沈宿澜说:“爸,我今天学校有点事。”
老沈不答话,还在那坐着。
沈宿澜回自己房间拿洗漱用品,临离开时又折返回来打开床头柜,里头的小香水瓶和纸百合都不见了。
他皱起眉,径直走到老沈面前,看见两样东西都在客厅桌子上。
“你翻我东西?”
老沈脸色阴沉:“谁给你的?”
沈宿澜不答话,直接伸手把东西拿回来,老沈按住他的手,不松。
纸百合在两人压力下几乎散架,沈宿澜率先松手,冷冷道:“爸,我有自己的**。”
“**?”老沈脸上皮肤因气愤微微颤动,猛地一拍桌子:“你是有婚约的人,跟别人间能有什么**?是不是商亭给你的?”
沈宿澜不说话。
老沈重重几下深呼吸,气的。口中不断重复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时他来你房间写作业,来的时候没有这破折纸,走的时候就有了,听说还会捣鼓什么香水......满脑子都是勾引人的小玩意。”
沈宿澜把纸百合拿回来,眼皮都不动一下:“骂完了?骂完记得收敛脾气,别在商家人面前表现出来。”
“沈宿澜!”老沈被他随意的态度气得胸口疼,站起来,仰视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连说几个“好”字:“你是翅膀硬了,把你爹我当蠢货,听见的话全当耳旁风是不是?”
“我告诉你,平时多想想你的婚约,多想想江同学,再让我发现你和商亭来往,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宿澜讽刺:“高考体检还没开始,请爸看在我个人的前途上,留着高考后再打。”
老沈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香水瓶砸到他头上,玻璃碎片晶莹发亮碎了一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沈宿澜走神地想,这下好了,是真的要丢进垃圾桶了。
*
沈宿澜一连几天没来上课,商亭调整好新版香料配比,却找不到机会做安抚香2.0。
正好江阮请假结束回来,他便喊对方跟自己一块去看望沈宿澜。
江阮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薄唇泛白,眼下有青色阴影。
商亭深知熬过发/情期有多么痛苦,同情道:“你没休息好啊?要不我自己去吧。”
江阮倚在车内皮质座椅上,无所谓道:“没事。”
他睡不着的原因跟自己身体无关,完全是多思多虑的后果,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家里会有商亭信息素的味道,商亭怎么不和自己说,三叔也不出声。
当天家中所用的各项熏香清单他都看过,没有类似的气味。
想调当天监控,门卫和他装糊涂,说那天暴雨,监控都已损坏。
江阮不想直接质问商亭,这人绿茶又矫情,肯定会虚情假意挤出几滴眼泪问“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傍你三叔?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头疼。
因此,他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
江宴行对他是散养,平时不大管他回家时间,江阮以前乐得自由,今天却特意拨通电话,喊:“三叔。”
开的外放。
江宴行低沉动听的嗓音隔着电流声响起:“阿阮,有事吗?”
江阮从小对他又怕又敬,此时心底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无意识挺直脊背,怕自己露怯:“我今天晚上会回家晚,和您说一声,您别担心。”
他一边通话,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商亭反应。
很好,在蹭着座位打哈欠,似乎并不关注通话内容。
江宴行说:“好,回来时记得让老席接你。”
江阮极力维持语气的平静及节奏,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话语不显得突兀:“嗯,你不用担心,商亭和我在一块呢。”
下一秒,他把手机递到商亭唇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商亭,和我三叔问好。”
商亭两边肩膀一个抖动,清醒过来了:“啊?”没搞明白情况。
江阮坚持不懈,指尖几乎要挨上他嘴唇:“说啊。”
手机那边很平静,犹如陷入空洞。
商亭就着江阮的手,凑到话筒跟前,喊:“江叔叔好。”
江宴行声音温和从容,听不出异常:“商同学好,阿阮麻烦你了。”似乎就是普通的面对侄子同学的态度。
江阮说:“多说几句。”
商亭莫名其妙,但他听话,甜滋滋地接着问:吃饭了吗?工作辛苦吗?多注意身体啊。
像在问候长辈。
江宴行的回答也毫无疏漏,多是“嗯”、“好”,随和从容,却也仅限于此了,显出礼貌的敷衍。
江阮听不出有任何不寻常的意味,把手机拿回来,和三叔告别:“总之三叔,你放心吧。”
江宴行笑笑:“我对阿阮确实放心。”
长心眼了,都学会试探他了。
挂断电话,江阮的心情不好,如果那天放商亭进江宅的不是江宴行,又能是谁呢?难不成是哪个下人?
不是没可能,看他对谁都能笑眯眯喊哥哥的模样,勾搭个下人手到擒来。要是在府中被他揪出来是谁......
江阮磨磨牙,没再往下延申,嫌弃地想:商亭都认识自己了,却只跟下人拉拉扯扯,眼光真差。
要真是想谈恋爱,以他的交际网络,帮忙介绍京城里哪位权财二代都轻松容易。
至于具体介绍谁,却下意识不愿细想。
哪个都不满意,哪个都不般配。
*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走进沈家诊所。
老沈在院子里舀水刷洗东西,抬头看见江阮便是一怔,惊喜掩都掩不住:“江同学。”
等看到身后的商亭,笑容微微僵硬,有些不自在:“还有小商,你们怎么来了?”
江阮率先开口:“听说沈同学身体不舒服,我们来看看他。”
老沈唉一声,不太好意思道:“难为你们过来。宿澜他没什么大事,就是进入易感期,前两天走路不小心,还把脑袋磕到了。”
怎么还磕伤了?商亭想起来那天自己没送沈宿澜回家,有些担心是路上出的事,插话问道:“在哪里摔伤的?”
老沈摆摆手:“小伤而已,就在家里。江同学,你要不要去看看宿澜,他估计还没睡呢。”
江阮点点头,朝沈宿澜房间走去。
商亭本想跟着,老沈喊住他:“小商,你等一下,帮我抬着点盆。”
商亭“哦”一声,卷起袖子,勤快过去帮忙。
老沈叹息道:“谢谢小商。我年纪大不中用了,什么都要靠小辈,也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见宿澜结婚生子。”
商亭说:“您是医生,积福气,肯定长命百岁。”
老沈笑着说:“做父母的,能看见孩子好好谈恋爱,就心满意足了。你说对吗?小商。”
商亭回过味来,老沈怎么好像在点拨他的样子?他识趣点头:“对。”
也是,不该去当电灯泡。
房间内。
沈宿澜坐在床上,额头上裹着雪白纱布,正看书。见他进来,颇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江阮停在进门处,找一只椅子坐下,说:“我跟商亭一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宿澜扯了扯唇,有几分凉薄意味:“不怎么样。”
他将书本搁在一边,周身气息隐隐混乱,坦诚道:“我在易感期,刚拿抑制剂压下去。”
江阮稀奇道:“那还挺有缘分的,商亭分化后,我和你都依次进入发/情期。”
这个玩笑不合时宜,听起来就跟他俩都受人影响、被诱导驱使一般。
而且明明屋子里就两个人,还互为婚约对象是一对,话题中心却围绕着屋外人。
沈宿澜揉揉眉心,手指遮盖的阴影下,眼中暗光闪烁,似是想到什么,忽然说:“江阮,我想让你试着安抚我。”
江阮一顿,本能性的厌恶翻江倒海般瞬间涌出,下一秒,被强行压下去,自然道:“为什么?”
沈宿澜说:“你介意就算了,我只是试试能不能缓解疼痛。”
江阮手指在口袋中抠手机,指甲在昂贵屏幕上刻出几簇白痕,笑道:“好啊。”
极淡的甜气散出来几缕,顺从主人的想法,朝床上人渡过去。
很快,沈宿澜眉头舒展,真诚道:“好多了,谢谢你。”
江阮随口道:“不客气。早适应也好,说不定以后这样的情况会很多。”
婚约者,相爱,要彼此陪伴余生。
他想到这,隐隐有些生理性的反胃感,挥挥手:“我出去看看商亭。”大步离开。
沈宿澜单独坐在床上,等对方消失,脸上刚才伪装的平和神色全消失不见。
被褥之下,手心因为强忍排斥被掐出血。
不行,不可以,他和婚约者的信息素无论在心理还是生理上完全不适配。
必须是商亭,只能是商亭,别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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