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行晚上没待在医院,而是早早回家。
江阮原本在吃晚饭,看见三叔进门。先将外套递给候在一旁的仆人,又拿着什么东西坐到自己对面。
他本能性感到紧张,放下碗筷,坐姿端端正正:“三叔,怎么了?”
江宴行没回答,拿起一副新的餐具:“接着吃。”
江阮说好,却只敢小心翼翼用勺子喝粥,一边喝,一边悄悄看对面的江宴行。
他三叔仪态好,举止优雅,在家里吃饭跟参加饭局时没什么两样,透着股跟周围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这也是他长久以来对江宴行的固有印象。alpha优秀,强大,却也疏远。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在家中。
外表看起来再怎么温和,也没有谁能被他真正放在心上。
江宴行没抬眼:“阿阮看我做什么?”
江阮手一哆嗦,勺子磕碰瓷碗:“三叔,我在发呆。”
江宴行放下餐具,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手。
这是一个信号,代表吃饭暂止,要开始下一环节了。
果然,江宴行少见地关心起侄子的感情状况,问:“你和宿澜最近怎么样?”
江阮脸色一僵,睫毛垂落下来,呈回避姿态:“还行。”
江宴行似乎是有些疑惑:“阿阮,我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说法,还行是什么程度?”
江阮借助花瓶的遮掩,用勺子将碗内细粥搅得一塌糊涂:“就是观感还可以,婚约能照常履行。三叔,是不是我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不然不明白为什么毫不关注婚约的江宴行会有此问。
十七八岁的omega,因为家庭原因,从儿时起便独立自由厌恶被束缚。在他心里,性别是自己被束缚的根源,由之衍生出的一切询问都能让他应激,像刺猬般竖起尖刺。
江宴行摇头否认:“是赵平关心你。”
说着,将之前拿在手中的东西推过来。
是一叠报告,封面上写着两个名字,江阮和商亭。
江阮一瞬间便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登时也不竖刺了,结巴道:“三叔,你拿这东西干什么,我随便测试玩玩。”
一边说,一边将报告夺过来,想撕。
“是吗?”江宴行温声说:“我以为阿阮喜欢小商。”
“咚”一声——
江小少爷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从脸颊到耳朵烧红一片,羞耻局促的:“三叔,你开什么玩笑,我们都是omega!”
越解释,动作越不自然,心乱如麻。
因为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他并没注意到江宴行的神情不像语气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
冷,倦,漆黑,甚至不耐烦。
江宴行说:“阿阮,我以为我提到的喜欢是朋友间的好感,但从你的反应来看,是我误会了。”
江阮把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埋进地里:“也不一定是那种喜欢。我们俩是一个性别,我还有婚约......”
他想到众多未知,有些自暴自弃。作为不成熟者,下意识向尊敬的长辈求助:“三叔,我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怎么办。”
江宴行说:“也许你只是以前缺少这种类型的朋友,才过度在意他。”
江阮点点头:“有道理。商亭确实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样,让人讨厌,却又没法讨厌得彻底......”
江宴行敛眸看桌侧花瓶,对亲侄的少年心事不感兴趣。等听完了,便提建议:“你可以远离他。”
“不行!”江阮断然回绝,又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态度太强硬,好像很在意商亭一样,尴尬地咳嗽一声:“我在岗县就这么几个朋友,懒得再找别人。”
“这样啊。”江宴行思索片刻,作为长辈出主意:“你想明确自己的心意,不如从他那里入手。试探小商是什么想法,这样也尊重他的意愿。”
江阮挣扎:“也不一定要弄明白,我们年纪还小,未来有的是机会。”
他下意识推拒,没注意到自己心底生怯,怕自己从商亭那里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江宴行点开手机,看似漫无目的,其实翻出和商亭的聊天界面:“我只是觉得不管是什么感情,趁尚且浅薄,不如早确定下来方便进退。不过也只是建议,阿阮自己决定便好。”
聊天界面中,最近一条是昨晚,商亭发来小猫表情包,说“江叔叔晚安”。
他莫名笑了笑,长睫倒影落在古井般的眼眸中,一片暗色,有几分耐人寻味的危险意味。
“他谈过男朋友,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要是对你没出格的感情,自然会拒绝,对吗?”
*
十二月底,岗县全地降温,到一月份时,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
商亭在这里过上第一个冬天,比起热,他更怕冷。岗县教室没安暖气,每天刚进班时都堪比受寒刑,等人多些才凝聚些热气。
不上课时,商亭最常研究安抚香。目前香水已基本成型,但体检后沈宿澜对他的态度比以前更疏远,甚至找老师调换了座位。
商亭想到马上就是高三最后一学期了,不好占用他的精力,便任由他去。
周末前,江阮忽然邀请他一起上山祭祖。
江家发达后便将祖坟迁至京城,但跟重修祖宅一样,也不忽略旧址。只是不那么重视,每年只要有人做代表祭祖就行。
今年正好让身在岗县的江家叔侄去。
商亭在帽檐下呼出一口热气,神情很懵:“你家祭祖,带我干什么?”
他头上的帽子是新的,雪白颜色,毛茸茸,在两边各有一只不显然的毛耳朵,跟小羊羔一样,手感极好。
江阮看着手痒,却在嘴上嫌弃道:“戴的什么,都成年了,还装可爱。”
商亭说:“我姐给我买的,你没有。”
江阮冷呵,不跟他计较:“我祭祖要在山上呆两天,嫌无聊,找你一块去怎么了?”
商亭想到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你怎么不找沈宿——”
话没说完,江阮冷笑:“孤A寡O,你还真会想,去不去?”
商亭叹口气,他能怎么办,人都上来邀请了,为了刷近关系只能同意:“去。你三叔去吗?”
江阮原本愉悦的心情瞬间不太舒服:“他去不去关你什么事?”
商亭被他按下帽檐,一直遮住眼睛,无奈道:“好哦,没关系。”
问问怎么了?反应这么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宴行是自己三叔呢。
周六又一场雪,商亭跟江阮一块坐车上山。
虽然对方一再保证江家司机驾驶技术好,仍拦不住商亭对每一次打滑颠簸都战战兢兢,时刻准备打退堂鼓。
这可是雪后上山,稍不留神就车毁人亡。
车内空调温度高,他吹得脸干,降下一点车窗往外面看。
天光发白,照耀在积雪的山石上,反射折光。枯枝坚冷,偶而有没南迁的鸟雀从上面飞走,扑簌一声。
前头还有一辆车,甩开他们一大截距离。
那是江宴行的车,跟他们前后出发去祭祖。
之前还能看到尾灯,现在只能看到车辙印了。
商亭重新关上车窗:“我们落后好远了。”
江阮瞥他:“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囔囔着害怕,司机才开这么慢。”
“这样啊。”商亭明白了,凑到前头和司机师傅道谢,“谢”字还没结尾,又被江阮拽回来:“好好坐着。”
商亭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小口喝热水:“江阮,我们怎么不和江叔叔坐一辆车,还能说话。”
江阮特意安排自己和商亭单独一起,闻言挑眉:“怎么,和我不能说话了?”
语气中隐隐有威胁之意,商亭果断示弱:“能的能的。”
又接着喝水,袖口因为动作的原因卷起半截,露出一条银色圆环。
江阮注意到圆环,皱起眉:“谁给你的?”
商亭抬手臂:“这个啊,江叔叔上山前给我的,说是有定位功能,预防我在山上迷路。”
江阮脸色不太好看,拿出另一条一样的:“摘掉,换我的。”
商亭配合更换,将原先那条塞进口袋里。
他照做了,江阮却还是不高兴。定位手环每个上山的人都要戴,三叔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自己会帮商亭拿,可他还是抢先给了。
......有些越界。
算了,江阮不再多想。上山的路程还很长,他提起一个人:“你还记得上次找我告白的omega吗?”
商亭一愣,从记忆中搜寻出一个纤细身影:“卷头发那个?”
“你记得倒清。”江阮清清嗓子,低声说:“他又来找我,我想了想,发现他也挺好的,打算试试。”
商亭把这段话放在脑中来回倒了两三遍,确定自己没听错,傻眼了:“你不是和沈同学有婚约吗?这不太好吧。”
江阮说:“婚约无意义,两个人之间的相互吸引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下定决心了?
商亭艰难地咽口唾液,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新鲜到手的八卦:“我尊重你的想法。”
江阮抬眼,观察他的神情:“除了这个,没别的感想?”
商亭迟疑:“我帮你瞒着沈宿澜?”
江阮:“......”他颇无语地收回目光,懒得再猜测笨蛋是什么心思,直接问:“我们两个都是omega,你不觉得恶心吗?”
比起江阮移情别恋,同O相爱对商亭来说好接受多了,便实话实说:“不啊。”
江阮继续追问:“你也是omega,不讨厌我的信息素吗?”
商亭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讨厌?”
“是吗?”江阮佯装松口气:“不知道他会不会也一样。”
他突然想到什么,凑近过来,笑了笑:“我还是不敢确定。”
“商亭,你闻闻我,试试喜不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44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