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芜摸了会儿尾巴，心满意足地收手。
小蛇找准时机，在段溪叶衣摆扬起的一瞬间跳进了隐身披风，然后跳到了江芜身上，迫不及待冲到他耳边指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羞耻心？”
江芜惊讶：“你都看到了啊？”
小蛇重重地：“嗯！”
江芜：“非礼勿视，下次别看了。”
他语气里竟然有几分郑重，和一贯的漫不经心大不相同。
小蛇：“……”
现在是没它的位置了是不是？行，它走。
它爬进江芜衣兜，决定不理江芜了。
江芜抬手搓了搓指腹，又看了看段溪叶，尾巴已经收了回去，温暖柔软的触感却还停留在指尖。
他舔了舔齿列，心里还有点痒。
这时他收到段溪叶消息。
【江医生，我消化了融合剂，技能效果持续时间从15分钟进步到了30分钟，还能自己控制什么时候中断，什么时候继续。刚刚我的表现怎么样？】
江芜回：很好。
然后敲敲衣兜，示意小蛇看：“小段是为了给我演示技能，你别想些有的没的。”
小蛇窒息：“你看不出他这段话很绿茶吗？你真的相信他只是为了演示技能？”
江芜沉思片刻：“不然呢？”
小蛇：“……”
小蛇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段溪叶摸了摸发热的耳朵，他还不习惯说谎，本以为很容易就会被看穿，没想到江医生竟然愿意配合他。
这么看，在江医生心里，他还是比补血药的地位高一点的吧。
要是让他知道，江芜并不是看破不说破，而是被某种玄妙的降智光环笼罩，根本看不出他的言行有任何不合理之处的话，他可能会更勇一点。
而小蛇在自我怀疑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悟了。
有句话叫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谁能想到这个准则也适用于面善心黑的欺诈犯呢？
几个玩家顺利回到了走廊，黎川开始呼唤。
“江医生，没事了，可以现身了。”
江芜快走几步到墙角，缓缓坐下，调整好姿势，脱下披风，露出面孔。
“叶哥！”他抬头看到段溪叶，眼睛一亮，“他们真的把你救出来了！”
段溪叶：“……”
段溪叶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说：“你没事就好。”这么自然的惊喜表情，他还真做不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黎川道，“先回船上。”
“嗯。”江芜把隐身披风还给黎川，走到段溪叶身旁，扶着他，跟上黎川和顾莱。
快到出口时，接踵的脚步声与滑行声响起，众人扭头回望，见到许多身着金铠的鱼怪满面仇恨地朝他们冲过来。
“你们先走。”黎川把扛着的陆清峰交给江芜，转身拉开了十字弓，煌煌光箭离弦射出，半空中分裂成两支、四支、十六支——
箭雨顷刻间笼罩住怪物，轰然落下，同时爆开。
“砰砰砰砰——”
烟雾弥漫，遮蔽视线。
陆清峰大喊：“别看了，快走！”
江芜偏头轻轻看了他一眼。
陆清峰蓦地一僵，余下的话卡在喉咙口，竟然不敢吐出。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个拖后腿的废物——
陆清峰怨怼地瞥了一眼抱着孟淸一和赵野的顾莱。
要是不管这些废物，他们早就逃走了。
江芜漫不经心提溜着陆清峰，另一只手温柔地扶着段溪叶，跟着顾莱往前狂奔。
段溪叶动了动鼻尖，嗅到浓重的咸腥味正在飞速靠近，小声说：“不好，他们没事，追上来了。”
江芜倒不意外，有烟无伤定律，他懂。
这时玩家们已经跑到了基地大门口，只消从水门出去，游进船里，就能暂时喘口气。
鱼怪却也冲出烟雾，举着三叉戟，气势汹汹。金铠护住了他们的身体，黎川的攻击只在他们脸上留下伤口，皮开肉绽的怪异脸颊在人类眼中显得更加扭曲狰狞。
黎川神色沉静，飞快射出一箭又一箭，虽然无法造成致命性伤害，但足以牵绊住怪物前进的脚步。
他扭头看了眼同伴们，不退反进。
站在水门前，望着幽静无声的大海，顾莱顿了一顿。
如果他们现在走了，殿后的黎川就会……
黎川头也不回，又说了一遍：“你们先走。”
“明白！”顾莱用的是自己声音，“接下来半小时在场的人类可以在水中自由活动。”
她咬咬牙，补了一句：“黎川能够获得海族好感，不管怎样海族都不会伤害他”
她刚说完，就吐了口血，血中甚至有些许内脏碎末。
超出能力，言灵反噬。
备用的补血药顾莱都给孟淸一和赵野吃了，因此她只是随手把血抹掉，便拖着孟清一和赵野一马当先地冲出了门。
陆清峰越发怨恨，幽幽地望了眼黎川的背影，心想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江芜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也没多说什么，拉着段溪叶和陆清峰跟了上去。
温照一直凑在窗边注意着，一看到几人身影，立刻按照黎川教的，按下对应的按钮，用机械臂把他们依次抓进船舱。
几乎是在进入船舱的同一时间，江芜顾莱同时开口：“我要再回去一趟/我去救队长。”
温照已经发现黎川没有回来，咬紧了下唇，没有说话。
顾莱愕然地望向江芜，青年身躯单薄，神色温柔，目光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她因此忽视了江芜一点也不温柔、堪称粗暴地把陆清峰往地上一扔，差点把这家伙直接砸晕了。
陆清峰脸色铁青地张口，刚要质问江芜是不是故意的，被江芜无声一瞥，莫名感受到一阵心悸，瞬间又失了声。
纤细的青年投下斜长的阴影，神情是恰到好处的温和。
“小莱姐，这些人需要你照顾。”他望了眼身体畸变的玩家，走到段溪叶身旁，用笃信的语气说，“你们放心，我和我朋友一定会把黎哥带回来。”
段溪叶沉默点头，神色很酷，很有高手风范。
“可是你是个医生，你更适合照顾他们。”顾莱还想说怎么能让群众冒险，就看到江芜神色一正，“小莱姐，我是党员，遇到危险冲锋到第一线，责无旁贷。”
“还是说，”他脸上多了些失落，“你不相信我们，怕我们别有居心吗？”
“当然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江芜顾莱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要求，等依言把他和段溪叶放走了，才一拍脑门，她刚刚是怎么了？
江芜和段溪叶回到基地门口，进去后段溪叶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入党的？”
江芜认真地道：“未来的某一天。”
段溪叶：“……”
黎川没有想到江芜和段溪叶会返回，事实上他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些鱼怪全身都是伤，金铠却牢牢护住他们要害，而且不断提供能量修复他们的伤口。
喘息着撑着墙面，黎川不禁苦笑了一声：“你们回来做什么？”
江芜看了眼段溪叶，段溪叶点点头，他可以的，不需要江医生出手。
于是江芜心情轻松、神态紧张地道：“叶哥，加油。”
段溪叶配合地道：“稍等。”
他取出折叠刀，甩出刀刃，大步朝前走去。他走出第一步，折叠刀唰然变形，一柄漆黑长戈出现在他手中，他再走一步，黑发变成银发，银发光泽的头顶冒出兽耳，身后也长出尾巴。
而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也变成制服款式，包裹住他的身体，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笔直的长腿。
江芜看了眼神色讶然的黎川，又看了眼小段的衣服，以他的目力看不出不该有的凸起，制服很合身，一点也看不出小段现在有两根。
段溪叶在鱼怪的包围中挥舞长戈，漆黑的刀刃仿佛能把空气都割开，光箭无法损伤分毫的金铠在这柄长戈面前脆得像纸，轻轻一划便彻底撕裂。
鱼怪察觉不对，歇斯底里大喊：“开水门——”
戈刃当头劈下，直接将他砍成了两半。
段溪叶的速度快得惊人，疾如闪电，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他每一次出现在鱼怪面前，便用手中的长戈饱饮这深海怪物的鲜血。
一头又一头鱼怪倒了下去。
鲜血飞溅，断肢乱飞，他却面不改色。
直到最后一头鱼怪也无力倒下，这场战斗摧枯拉朽般结束，他站在碎尸血海中漠然回首。
江芜小跑过去，贴心地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凑在他耳边说：“叶哥，你现在真持久。”
段溪叶保持了许久的酷哥表情瞬间绷不住，耳朵火烧似的红了一片。
技能效果瞬间褪去，他收起折叠刀，小声回复：“我会继续加油的。”
虽然听不到两人对话，但看他们的情状。
黎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好在两人没有腻歪太久，擦完汗，段溪叶便走到黎川面前，问他：“还能动吗？”
黎川点头，正要说话，发现江芜转头看向门外。
他心头一跳，顺着江芜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驶来七八艘大船，船上都镂刻着海龟与章鱼的图纹。
啪——
船上的探照灯同时打开，白煞煞的灯光将海底世界照得透亮。
下一秒，无数漆黑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再之后，一头红发人鱼从其中一艘船上下来，径直往江芜面前游来。
作为江芜的驯养员，他争取了一次劝导人类放下武器的机会。
他还是觉得他是特别的，一开始人类主动把手贴到他的手上，从来没有人鱼获得过这样的待遇！
他游到了江芜面前，深情地唱起了摇篮曲，那首他们初遇时他唱过的歌。
段溪叶在监控里看到过这一幕，他一看红发人鱼的表情就知道，这条鱼在盼望着江芜再次伸出手去，贴上他的臭爪子。
段溪叶神情不变，银色手机的屏保却悄然变成了雪橇犬鼻头紧皱，龇牙咧嘴的发怒表情。
他转头望向江芜，平静地道：“为了大局着想，你要去他那边吗？我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躲在衣兜里的小蛇听到这话，扶住脑门，摇头想，完了。江芜一定听不出这经典的绿茶发言，说不定还要冲冠一怒为狗狗。
也是，妲己也是犬科动物来着。
说不定小段还是妲己的亲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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