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一听颜端要深夜出去,墨同尘心中一沉,瞬间不淡定。尤其那句“等我回来”,似乎给了他什么不祥的预感。

颜端会去哪?墨同尘脑海中快速过了无数可能,难道又像上次一般无缘无故消失?应该不至于。稍稍冷静下来的墨同尘料定,依照当下的情形,对方要么去长桥,要么去侯府。

而这两大是非之地,今夜断不会安生。

颜端断不能去。

“你要去哪?”墨同尘上前一步,用那本不强壮的身体,挡在颜端与门之间,语气中掩不住的急切。

对方看了看门外,话到嘴边却又选择闭口不言,眸色更为柔和地看着墨同尘,让他不要担心。

适得其反,墨同尘渐渐焦躁不安起来,他甚至脑补出颜端在长桥人大杀四方的场景……

“长桥之事,非你我能左右的。在其位,谋其政。修桥固堤,原是水部员外郎的分内之职。此次熙之先生亲自督查,也是攸王推崇黄老学说,主张‘与民生息’政策的体现。熙之先生素来替攸王经营,且有攸王这么大的靠山,这件事定不会出大的错漏,就算有,也一定能有法子度过去。”

颜端静静听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见对方似乎听进去了,墨同尘语气稍稍平静一些:“再者,不是说没有伤亡么?假若一定是‘**’,那罪魁祸首也只是敲打。投鼠忌器,他不敢真的撕破脸面、拼得你死我活。桥上做工之人,都未敢动,熙之先生大张旗鼓前去拜访,想来更不会有事。退一步讲,熙之先生身边随从各个都是高手,单就那个伤你的侍从,人虽鲁莽,身手不也是极好的么?有他们在,熙之先生不会有事的。”

颜端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新伤初愈的刀伤位置,未置可否。

墨同尘跟着颜端的视线看去,他自是明白地方在想什么。那鲁莽侍从,功夫自然不错,但与颜端比,还是不可同日而语。若不是此前颜端有意掩藏自己身手,对方又岂能近得了身。

墨同尘心中提着口气:“接下来如何应对,有熙之先生和水部员外郎坐镇,你我就算到了现场,也无计可施,做不了太多。目前我们能做的,是将桥上做工乡邻的小食准备妥帖,对不对?”

墨同尘没给对方回应的时间,直接说出了重点:“所以,所以你哪里也不许去!”

“阿尘以为我要去做什么?勘测长桥,还是夜闯侯府?”

“……?”墨同尘疑惑地看着颜端,既然对方如此问,那应该两者都不是。不是就好。眸底的忧虑之色,渐渐退潮,语气也明显舒缓起来,“那你去哪?”

自打听到颜端说要离开,墨同尘的手就紧紧抓着对方手腕不放。

颜端被抓得心安理得,也暗自欢喜地撑着对方,见对方不似方才那般激动,便将人引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不是说我们现在紧要之事是小食么,明日一早我还要去请熙之先生议定,我回趟食肆,同账房刘先生商议一番,看目前账上现银状况,以及盘点下肆中人手,除去食肆正常运营,看每日最多可以供应多少份小食。”

颜端说得合情合理,断没有再拦的道理,墨同尘眉角低垂,无奈地道:“好,那你去吧。此前不是说还有事与我商议么?那早去早回。”

“好。”颜端眉眼温柔,却没有动身。

墨同尘不解:“怎么了?”

颜端看看这双紧抓在自己腕部的细弱之手,又看看眼前这一脸疑惑、眼神懵懵的眼前人,心想方才那个侃侃而谈,将各方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书生哪去了?

他说不好,是方才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书生,还是眼前这个带着点呆气的萌态少年郎,更能牵动他的心。

他俯下身,认真看着墨同尘,一本正经道:“阿尘不松手,我怎么走?”

朗月初上,繁星也撒了漫天。

清风鼓动着颜端的衣角,轻轻翻转,飘飘忽忽,就像梦中断锋崖上那怎么也抓不住的玉兰花枝。

墨同尘送至二门,檐下灯笼将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投在齐整的青石板上,他抬手扯住对方的衣角。

“让乌鸫与你同去。”像是商量,更像是请求。虽说是回食肆,墨同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不管怎样,颜端多带个人,他心里便能多踏实一分。

颜端拍拍墨同尘的肩膀,点了头,随后侧身递给乌鸫一个眼神。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在墨同尘的注视下,身影渐渐隐没于愈发深沉的夜色。

“我等你……”心中默念的话,对方走远了方说出口。

墨同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

他更不知情的是,拐过巷口,颜端便将食谱递给乌鸫,让乌鸫回食肆,将方才所需议定的小食之事传话给刘先生。他自己则一路朝南去了。

淇州江湾,江平林静。长长一座石桥,贴着波光粼粼的月下水湾,向远处伸去。

不远处,打更之人,提着灯笼慢慢巡视着,一点烛火给这片死气沉沉的江头工地,带来短暂的活气。

忽地林中归巢鸟雀像是被月色惊扰,在颜端头顶“呜哇”一声枭叫,紧跟着还猛地扑棱几下翅子。

打更之人似乎听到这边的异动,如豆灯火在江岸停下来,似有要过来的意思。

颜端翻身上了树,静静观察江边的一举一动。

此次出事是因为桥墩损毁。而支撑长桥的石墩,至少要有合抱粗,普通人用工具击毁,无论如何也会产生不小动静。一声鸟叫就能引起打更人的留意,而损毁石墩的行为,竟然没有被发现?

此事定有蹊跷。加上近期淇州忽然来了不少武林中人。颜端心中的那个疑团越来越重。

或许发现只是林鸟正常夜鸣,并没有什么异常,江边的那点火苗继续向前走出,弯过一个水泊,消失在离桥头不远处的一个简易帐子内。

颜端下了树,一路轻声细步找到石墩损毁的现场。

桥面断裂严重,横七竖八的石条、石块,黑黢黢带着棱角,杂乱无章地裸露在苍白的月辉下,江水一泡,只剩毫无生机的灰白黑,像张开的伤口,无声地痛着。

长桥正常通行已不可能,看来确实需要增派施工人手了。

颜端踩着水面上参差不齐的石块,找到那根罪魁祸首,就着月光找到了小厮提到的柱面敲击痕迹。但如此粗的石墩,绝非这几下敲击所能弄断,所以敲痕,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抬手推了推,反推力瞬时震了回来。石墩很重。若是自己动手,也不能保证一击就能将其拦腰折断。

江风吹来,周身水波粼粼。不知不觉中,颜端的眉角也被吹皱。

他基本可以断定,摧毁石柱之人,内力深厚,定是江湖之人,且是高手。

可庙堂之事,怎会卷入江湖?

颜端眸色更深了。五年前,邶州墨氏灭门也是出自江湖门派手笔。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不待颜端细想,不远处的树林中闪过一道黑影。身段轻盈,动作迅猛,神龙见首不见尾。

颜端心中诧异……这步态和背影,似在哪里见过。哪里呢?

那黑影似乎也注意到了桥上的颜端,攀枝附叶,想要跟近些,但临出树林时,又犹疑起来,停在一株半尺粗的树干后,静静望着颜端。

莫非这就是毁桥之人?颜端远远打量一下那人,论身手和力道,似乎也不无可能。若是他,他深夜折返案发现场,是想检视下自己的“作品”?若不是他,那此时自己站在桥上,在旁人看来,倒成了检视作品的毁桥之人了。

未摸清对方底细前,颜端向来不轻举妄动。可那黑影成功挑起颜端兴趣,他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黑影对颜端也很感兴趣,但他似乎手上有其他事情,犹疑片刻后,快速闪退,隐去林中,一路朝着城区去了。

颜端弃了长桥,不远不近跟在那黑影后面。

头顶朗月皎皎,星海无边。脚下穿檐走巷,疾步如风。

黑影注意到颜端跟踪自己,有些不大开心,为甩掉这条尾巴,故意选一些犄角旮旯的脏乱场所,或者烟花柳巷这等气息污浊之地。

酒气、臭气、脂粉气、烟火气,在妖冶的红绿灯火下越发放荡。奈何颜端根本不受其扰。习武之人,操练招式之前,首先要练的就是定力。

除了定力,颜端引以为傲的还有他的轻功。无论对方速度是疾是缓,他总是能保持适当的距离,既也不至于太远跟丢了黑影,也不至于太近而被对方识出端倪。

然而经过一片高雅酒肆茶楼,又绕了两个巷子之后,黑影却没了踪影。

颜端轻踩檐上瓦片,悄无声息地落在长街尽头。他认出了此地,这是通往庄侯府的必经之路。

不多时,一乘深蓝色小轿从长街那头遥遥抬过来。灯笼上的“柳”字,在夜色中异常醒目,而轿前提刀开路的侍从,更让他确认轿中人正是柳熙之。

颜端回到院子时,已打过二更鼓。

进门前他稍稍整理下衣衫,还好鞋子也并未在水中浸湿。

院内灯火通明,刚进二门,他便看到廊下湘妃竹榻上,墨同尘正抱膝坐着愣神。

廊灯打下,清清瘦瘦一小只,单薄得让人生怜。而从旁为伴的,只有一片小小的影子,说不出的孤寂与清冷。

颜端刚要放重脚步进门,一眼瞥见院中玉兰树影下那看上去不知所措的乌鸫。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论语·泰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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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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