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你猜的没错,颜端就是你要找的人——破隼。”

墨同尘背对黑鸢,支着登山杖迎风站在十字坡,皎洁月辉洒在他身上,仿佛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身后静止了一般,连风声也也被这月光凝固了,墨同尘一度怀疑黑鸢还在不在。

忽然地上砂石被猛地带起,黑鸢突然出现在墨同尘面前,一张脸因过度兴奋而从那阴鸷的煞气中惊出些许少年的紧张,眸子发亮,声音发颤,语无伦次地走来走去:“你没骗我?他真的是破隼师兄!他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有许多话要同他讲,我要去见他!这就去!”

墨同尘的话还没说完,他刚要制止对方,却见兴冲冲往前冲去的黑鸢自己停住了脚步,似想到什么:“五年没见,破隼师兄应该还能认出我吧!一定能认出的……我现在的刀法已经很厉害了,他见到后应该会高兴……不行不行,这样去见似乎有些太冒然了……”

黑鸢转回墨同尘面前,眼神带着渴求:“破隼师兄……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他还记得我的,对不对?”

墨同尘认真打量着眼前人,他未曾想第一个让他道破颜端真实身份之人,竟然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此人还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家门下人。更关键的是,若此人向外暴露颜端身份,便会将颜端置身无数杀手追猎的凶险境地。

而颜端自己,尚不知自己曾经是谁。

纤长手指用力抠着登山杖扶手上的纹路,墨同尘视线上抬,投到那望向自己的眼眸,一字一顿:“他、不、记、得。”

黑鸢如被击中,怔了半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声音如梦呓:“……怎么会,破隼师兄怎么会不记得我……我是黑鸢呐,你骗我的对不对?墨同尘,你骗我的,对不对!”

一双有力大手掐住墨同尘双臂,用力摇晃。墨同尘眼神的中能劈开浓雾的那份恨意和坚定,又让对方冷静下来。黑鸢听见眼前人不无哀伤地说道:“他不仅不记得什么黑鸢,直到现在,他连他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当然,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他失忆了。”

黑鸢如一只淋过夜雨的大鸟,顺毛缩羽,耷拉起翅子,张着口,一时却什么也说不出。

良久方道:“你方才说做个交易?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颜端的真实身份。而你,黑鸢,猎鹰门新锐杀手,远离他,越远越好,就当从未见过此人。更不能让猎鹰门其他人知道破隼还活着。”

“……为什么?”黑鸢逼近一步。

“为什么?”墨同尘瞥了他一眼,视线放远,语气低沉但冰冷,“依照你们猎鹰门门规,违抗师门者,除了死,有其他选择吗?你若嫌他命长,大可漫天下昭告,让曾经与猎鹰门有过恩怨之人,都来找他寻仇。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回去通知门内。举报一个当年叛离师门之人,应该也算立了奇功一件。对你接下来在猎鹰门的发展,想来也应该大有裨益吧。”

黑鸢有些急,额上青筋爆出,高声道:“我怎会嫌他命长。知道他还活着,这是五年来我最开心的事情。我希望破隼哥哥长命百岁,永远不死。而且,破隼哥哥待我那般好,我怎会踩着他上位?”

“那你算是答应,不将他还活着这件事告诉别人?”墨同尘扭头看向这个呆愣得不像杀手的黑鸢。

“当然!我自己知道他或者就行。你说的对,若门内人知道他还在,总会有人动那不该有的心思。有我黑鸢在,谁都休想对破隼哥哥不利!谁都不行!”

黑鸢说得言辞切切,忽然声调低下来,似商量也似请求:“我可以不告诉别人。那我,可以去见他吗?”

“你觉得呢?”

墨同尘身量比黑鸢矮些,声量也低个几度,但他此时不冷不热的话,却压得素日大杀四方的黑鸢一阵冷汗接一阵冷汗,唯恐说错什么话,惹他不高兴。

黑鸢时不时瞥几眼墨同尘,心想此人看似柔弱温和,内里却幽深难测,满是棱角,不小心更会被割伤。当年他能将猎鹰门首席杀手收入囊中,绝非没有道理。

黑鸢抿了抿嘴,轻轻抬高下巴,像一只鼓气的老鹰,全身心戒备以应对预料中马上要到来的风暴,语气中却透出谨慎:“……我觉得,可以。”

墨同尘的眼神更冷了:“他现在失忆了。五年前之事,已成过去。这过去的不堪和痛苦,作为曾经陪在他身边的人,你觉得他回忆起来、重温一遍那过往的痛苦好,还是让这过去永远烂在过去好呢?”

“……我。”这个问题,黑鸢没想过,他答不上来。但五年不见,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破隼哥哥,他怎能忍住不去见,“那我私下见他总可以吧?实在不行,我偷偷见他。能时不时看上他几眼,知道他很好,就可以了。”

墨同尘没急于给出答案:“破隼还是破隼,他只是失忆,又不是降智了。就算你不挑明自己身份,但你时不时在他身边出没,你猜他会不会知道你就是猎鹰门之人。那照你看,一个小小食肆的掌事,何德何能可以被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惦记?”

见对方锁着眉头认真思索,似乎又想不太明白的样子,墨同尘直接将话挑明:“再退一步,就算他没认出你乃猎鹰门之人,你三天两头在淇州一个食肆附近出没。猎鹰门之人,难道就会毫无觉察?小朋友,我劝你不要因小失大。若你真心希望你的破隼哥哥好,就离他远些。明白?”

黑鸢没再说话,无实物的夜雨已将他浇得透心凉。

墨同尘抬头看了眼天上月亮的位置,估摸下时间,转向将自己罩在黑影中的黑鸢:“不过你马上可以见到他。而且,应该还能交上手、过几招。”

*

“公子这满身伤,都是那黑衣人所为?”

阿禾跪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他家公子这满身伤,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他忽地站起身,咬紧后槽牙,袖子一缩,眼泪一抹,“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人!”

“阿禾,回来……”墨同尘强撑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拦人,不料碰到手腕之伤,“哎呦”一声,身子重心不稳直直朝床侧倒去。

好在身边有个眼疾手快之人。被颜端臂弯稳稳托住的墨同尘,看着掉头回来满是担忧的阿禾,虚弱地笑笑:

“那人早没了踪影,你此时又去哪里寻?再者,就算找到了人,你又能怎样?十个你未必打得过那人一只胳膊。你若再伤了,满屋伤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阿禾一脸委屈地跪回床侧,抹着泪:“那我帮公子换身衣服,处理下伤处。”

墨同尘重又躺回枕上,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我此刻有些饿了,你昨晚做的酒酿元子,我还想吃些。”

“好!公子想吃,我这就去做!”阿禾刚想起身,又道,“那公子这伤……”

“不打紧,等吃过阿禾做的元子就好了。何况这里还有颜公子,快去吧。”

支走阿禾,墨同尘划过月台色罗缎衾被,慢慢探向颜端放在床侧的手。手指修长有力,滚胀血管裹在温热的皮肤下,被触碰的瞬间微微一颤。

带着倔强,颜端刚想抽离手指,奈何看到墨同尘委屈的眼神,轻叹口气,又将手指往对方那侧挪了挪。

墨同尘的手较对方小一圈,一次只能抓住对方三根手指,他轻轻拢着,往自己这侧拉拉对方,低声道:“生气了?”

颜端腰杆挺如松柏:“生气,自然是生气。若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如何?你便将我与阿禾从这院子中赶出去?”

三根手指被松开的一瞬,颜端的眉心一动,喉结滞在那里。

墨同尘轻轻撩开滑落到眼前的一缕头发,欠身坐正些,复又抓住那三根手指:“阿端,是我自己擅作主张,写了一份食肆的食谱给那人。抱歉,阿端。”

喉结滚了下,颜端摇摇头,转过脸看着墨同尘:“阿尘,我生气确实因为你擅作主张,但并非食谱,而是你……你选择越过我,独自以身犯险。”

或许是对方目光太灼热,墨同尘低下头,视线落向拢在自己手中的手指上。他收回手,像犯了错的孩子紧张地扣着指甲。

一双温暖的手掌覆上来:“阿尘,无论何时,相信我,好不好。”

墨同尘鼻头一酸,他不敢抬眸,强行将视线瞥向一边,他怕对方继续说下去,自己按捺不住心中这积年的风沙。

下巴被轻轻钳住,强行掰正,对上那双让人不自觉沉溺的眼眸,

对方在等回应。

而风沙吹迷了眼睛,墨同尘慌乱地想推开对方,却被人整个揽入怀中。

混着胸腔的心跳,颜端的声音在头顶传来:“阿尘,我有半册食谱,只是不确定是否出自邶州墨氏,我拿来与你,可好?”

风沙转成风暴,墨同尘一阵耳鸣,他贴着对方胸膛镇定片刻,幽幽道:“阿端,我累了。什么食谱不食谱的,改日吧。我,疼……”

墨同尘闭了眼,任由对方将自己放回枕上,短暂的视觉休眠下,他凭借变得更为灵敏的触觉和听觉,感受着对方的小心翼翼。衣衫褪去,伤口置于光亮下,冰冰凉凉的药,一点点涂捻在肌肤上……

像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藏品,颜端将墨同尘里里外外检查个遍。好在伤得并不重。不过这些伤的位置,颜端越看越心虚。

依照他的经验,墨同尘身上这些红紫淤伤,不论位置,还是皮肤呈现状态,都不是正常打斗所能留下的。嗯……至少不是那种打斗。

他想起交手的那个黑衣人,动作利落、招式狠厉,对方出手,断断不会留下这种伤痕……破隼?!颜端依稀记得过招时黑衣人喊了一句这个名字。

好生熟悉,像是哪里听过一般。

不过颜端眼下根本没心思管什么新隼破隼。指腹沾着药膏,他仔细在那些形状不一、深浅不同的伤痕处游走涂抹,随着动作的深入,昨日梦中场景,如走马灯般历历重现。

颜端的耳垂越来越烫,他也越来越确定,昨夜那那难以启齿的梦中事,根本不是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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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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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级杀手,下厨宠夫
连载中樵山牧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