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乞丐?!”听到贺溪的话,阿云意识到什么,他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这人能察觉到他的身份,而是惊讶地抬头打量了一下贺溪,而后恍然,他的身形与那日晚上的小乞丐确实是一致的,他觉得陌生的脸也只是因为今日的贺溪清洗干净了脸,“那这可真是缘了。”
如果三番两次遇到你执行任务还被人弄了一身伤也叫缘分的话,贺溪想道。同时从身上的行囊中拿出来一瓶药:“先别说这些了,你受了伤吧?这药给你,记得好好上药。”
“多谢。”阿云接过玉瓶,但他看起来并没有要立刻用药的打算,“我接下来还有事情,我就先离开了,你的恩情我来日再报。”
“什——”贺溪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说话都有些费劲了还这么勉强自己,想必回去了也不会给自己上药。他不能就这么让他回去糟蹋他救下来的命,这个人对他来说还有用,便一把抓住了阿云的手,“你不能走!把药上了!”
阿云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伤迫切的需要用药,可将消息回报给主子的事情比他自己更加紧急,哪怕此时他的眼前已经有些虚幻了,也还是固执的很:“多谢,不用——”
话还没说完,他的腿就一阵发软,身形止不住地下跌,幸好贺溪就在他旁边,一把抱住了他。
“你的身体好烫!”贺溪惊讶,怀中阿云的身体就像火炉一样滚烫,又因为阿云身着黑色夜行服看不清伤势,他只得对着意识有些涣散无法给出回应的阿云说了声“多有得罪”后掀开了他的衣领。
衣领能掀开的区域很小,但仅从能见之处来看都足以让人揪心:瘦削苍白的半边肩头上密布着伤疤,有新有旧,新的都还在流着血。
察觉到贺溪的动作,阿云勉力抬起手推着贺溪的胸膛,但下一瞬间他就被贺溪打横抱起。
“忍一下,我送你去医馆!”
意识半朦胧半清醒的阿云能依稀认识到头顶的夜空在飞快向后倒退,除此之外,贺溪的脸也时不时出现在他的眼前,表情看着很是焦急。
明明情况危急的是他自己,阿云还有闲心想些别的,比如贺溪的胸膛很坚实,怀抱也很温暖,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甜甜的气味,躺在这样一个人的怀里还是人生头一遭。阿云胡乱地想道,生如浮草的他能有这样一次经历的话也许可以在回去后与他们当作闲聊的话题了。
再然后,阿云就没了意识。
贺溪飞速地朝着定京城内赶去,也会时不时地去查看阿云的状态,虽然阿云一言不发但最起码还是睁着眼睛的,只是用涣散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看。而再过一会儿他转头,就看见阿云已经闭上了眼睛。
“阿云?阿云!该死!”
贺溪咬牙骂道,他可不想有人死在他的怀里。
不过幸好他们的位置距离定京城不远,阿云的身体也轻的出奇,甚至比贺溪年少时在师门训练时拎的麻袋还要轻,对贺溪赶回定京城构不成妨碍,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阿云送到了医馆中。
阿云的情况很危急,医馆的老医师在把过阿云的脉后脸色也变了变,赶紧让药童和贺溪把阿云的上半身衣服都脱了。
这时,贺溪也才得见阿云的身上有多少伤,密密麻麻遍布身体,像一群蜈蚣爬满身体,有的还明显是数天前受的伤,皮肉根本没愈合,只是粘连在一起。阿云他本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多,给自己缠了绷带想要治疗,可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一连数日过去都没怎么愈合。
“你拿干净的水给他清理伤口,你过来跟我熬药。”老医师边说边领着自己的药童去前厅抓药,另一个药童则端来了刚打好的水和药布。
贺溪的手脚还算麻利,很快就擦干净了阿云的身体,上好了药后还用绷带包好了伤口,动作熟稔。
医师的药也熬的很快,黑褐色黏糊的汤药还散发着浓烈的苦味,只是在一旁闻着的贺溪都皱了皱眉。幸好这时阿云已经失去了意识,不会反抗。贺溪掐着他的下巴迅速地喂好了药,在喂过药后还贴心地喂他喝了一碗水,防止他醒来被自己嘴里的余味苦到。
至此,对阿云的治疗才算告一段落。
老医师走过来递给贺溪一张药方:“他这样的人身上肯定会有暗伤,我并不精通这一方面,尽量寻一个懂这方面的大夫好好给他看看吧,这样透支身体的话恐命不久矣。”
“这间房间就给你们用了,记得时常给他擦擦身体降温。”老医师说道,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多谢老先生了。”贺溪应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阿云看。
现下阿云发着高烧,脸色不如方才那样苍白了,反而烧的有些红润,正因如此,让贺溪更担忧了。只是担忧也没什么用,贺溪起身去翻找了一下从阿云身上换下来的衣服,看看有没有他的什么信息,如果能联系上他的主子那是最好,他的主子应当不会让他死在医馆,会给他一些好的治疗。
但阿云的衣服中只有一个令牌,黑色的玉牌上刻着血红色的三个字:“敕令·七”。
贺溪的表情骤然变得冰冷,仔细看了玉牌后才将它放回去。
等到阿云再有意识已是第二天的正午了,他就像是梦魇之人从梦中惊醒那样骤然从床上坐起,面上惊疑未定,还因为起身动作太快扯到伤口而带着几分痛意。他四下打量着周遭之物,发现自己身在不认识的地方后赶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掀被子下床,可身体使不上力,又跌落在地。
就连衣服都被换了,阿云心中异常惊恐,但幸好他看到了放在一旁柜子上的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换自己的衣服。
恰在这时推门而入的贺溪看见了这一幕,赶紧放下手上拿的东西拉住了阿云。
“你醒了?快点回床上躺着!”贺溪着急道,但阿云很强硬地拍开了他的手,“放开我!”
阿云警惕地抱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放手,此刻的他紧绷到了极点,贺溪就在他的身旁,还是个有功夫的,他逃跑无门。
倘若时机不对,他就要咬碎压在舌根下的毒药。
“别害怕,我不是要害你。”贺溪友好性地举起手,表示自己身上没有武器,又指了指放在了桌子上的粥点。
昏迷前的意识逐渐回放在脑海中,阿云眼下也明白了现状,语气比方才缓和了些许,却依旧透着疏远:“...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有要紧的事情,先告辞了。”
“有什么事情比你自己重要?”贺溪不解道,“你身上的伤有多重你知道吗?不好好养伤乱跑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多关心。”阿云弯身从贺溪身旁钻了出去,飞快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总而言之,还是多谢。”
说完,就从窗口一跃而出,消失在贺溪的视线之中。
“...”
不好接近啊。
*
身上带着伤,阿云返回的速度慢了许多,但好在没再遇到昨天的情况。
而令一早已在院子门口站着等他了。
阿云不知令一侍奉主子已经多久了,从他来到这里时令一就在这里,若问整个宅子里除了主子之外他最怕谁,那莫过于令一,他是主子最亲近的侍卫,生的也远比他魁梧,只是站着就不怒自威。
“...前辈。”
阿云站在令一的面前恭敬道。
“主子在书房,自己去找他吧。”令一说道,语气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乎一切都平常如旧。
“...是。”阿云领命,从令一的身旁穿过走向书房。
阿云没想到书房中除了主子外还有其他人,他刚进书房就看见主子正背对着他与一个儒生打扮的人交谈,他赶紧低头跪下,出声示意:“主子。”
“...本来没想杀他的,一颗被废弃的棋子还非要自找多事。”阿云的主子并没有立刻回复阿云,仍继续与那儒生打扮的人说话。
“殿下若看他不顺眼,杀了便可。”
“会的。不过也多亏景他多余的仁慈,我才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子仁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处理后续事情。”主子的心情似乎不错,声音还带着笑意,随后阿云就看到一双脚从他的身旁离开,而后还传来了门扉关上的声音。
“令七,怎么回来这么迟?本王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这句话完全没了方才与旁人交谈的笑意,意识到主子在生气,阿云的心头一颤,身形更低。
“令七不敢!令七只是被意料之外的事情绊住了脚!还请主子责罚!”
凳子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音,随后是衣服摩擦声:“不要把本王想成什么不近人情的人,本王知道你身上有伤,若是把你送去惩罚后不小心死了怎么办,本王不就没了可用之人?来说说吧,什么事情绊住你了?”
阿云立刻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清,结束后还不忘说道:“因为令七的过错没能找到他们隐身之地,是令七的罪过。”
凳子上的人久久没言语,但阿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打在他的身上,过度紧张让他不由得流了一头的汗,滴滴掉落在了地上。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后凳子上的人才站了起来,绕过桌子递给阿云一张纸条。
“昨晚那几个人离开后去的地方令九和令十已经替你查明了,这是他们隐身之处,本王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阿云伸手接过了纸条:城西,左监门校尉。
“未免夜长梦多,今日夜子时,你和令八、令九、令十去。”
“遵命。”阿云收起纸条。
“至于你的惩罚,本王先看看今夜你的表现,如果完成的好,就免去你的惩罚,还允你在府中休息三日,但如果没完成好的话——”
“令七定不负主子信任!”阿云抢答道。
“那本王就等着看了,先退下吧,令一,进来。”那人挥挥手,示意阿云离开。
“是。”
阿云没有片刻停留,立刻起身出了书房。
“主子。”令一推门走了过来,在书房站定道。
房间里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听完后令一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在离开了主子的书房后阿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令八、令九和令十也在府中没有出去,见阿云回来后令八还给他送了一些药。
阿云身上的药是贺溪昨夜刚刚给他换过的,暂时还不需要更换,现下只需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阿云换下自己身上脏兮兮还破破烂烂的衣服后,正要扭头去找新的衣服,一个玉瓶却从他换下来的衣服中掉了出来。
阿云想起是昨晚贺溪给他的玉瓶,当时被他装到了袖袋里。
他低头捡起了玉瓶,玉瓶质地温润,颜色纯正,白如羊脂,竟是上好的玉;而瓶底还刻着一个字:溪。
“溪?”
他的字叫溪?
是个好字。
阿云不自觉地握紧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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