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的阳光很好,明媚刺眼。透过窗户打在关一那张苍白的脸上。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双层的饭盒,饭盒下压着那几朵早已枯萎的不像样子的玫瑰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践踏,关一唯一能表达反抗的方式便是不去动那饭盒里的东西。
可是这样的反抗,甚至不会有人放在眼里。
今天祁越对于下班这件事非常的积极,一夜没睡他觉得现在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一样,也许再坚持一下他就可以功德圆满的奔向西天了。
周琳被主任抓了小辫子,从下班积极分子变成了无私奉献的白衣天使。挺好的,小姑娘的人生得到了升华。
没了周琳在旁边叽叽喳喳祁越觉得顺心了不少。出了医院,祁越要穿过一座废弃的公园,公园里有一条红砖铺成的路,路的两边种着槐树。
槐花有白色,玫红色两种。这条路左边种着白槐花,右边种着玫红色的,刚入夏那会儿槐花便全开了,好看的紧。
祁越很喜欢来这边,起初是因为顺路,后来是因为这儿没什么人,再后来这儿就成了祁越的“秘密基地”。
随便找了个座椅,上面满是年代的痕迹。祁越用手扫开椅子上的枯叶,靠坐上去,从兜里拿出手机播放了《月》,听着曲子看着光秃秃的槐树发呆。
过了很久,直到太阳消失在天边,祁越才有了要回家的意思,用着被冻的有些不灵活的手指点了暂停键。
起身在寒风萧瑟的冬日里漫步,这是祁越唯一能觉得舒适的时候,独享世界的静谧,没有社交,没有工作,没有烦恼,只有无边的自由陪伴在侧。
这样的时间对于祁越来说无论多久都是短暂的,看着生锈的围栏和外面崭新的一切,祁越愿意永远待在这生锈的围栏里看着外面的变迁。
但他不得不将这幻想泯灭,活着便得为那五斗米折腰,这样的想法终究是不现实的。
街上的风吹走了他的困意,放在兜里的手还是没有一丝温度。此刻的祁越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走着固定的路线,再也不会挣扎反抗什么。
景叔坐在店里喝茶,透过窗户看见了外面的朋友。从刚到的红玫瑰中挑出一支最好看的,准备送给那个有趣的人。
推开店门,寒风瞬间将景叔包围,但他依旧挺直着腰板,一如既往的优雅。如他手中的玫瑰一样,都是高贵的绅士。
祁越注意到了站在花店门前的人,开口问道:“景叔,天冷怎么不进去?”
景叔笑了笑朝他那边去了,递出手上的玫瑰说道:“刚到的玫瑰,你想成为第二个欣赏它的人吗?”
祁越接过玫瑰,回应了一个笑:“今天不方便,看来只能欣赏这一朵了。”
景叔道:“那这朵玫瑰很幸运,找到了只愿欣赏它的人。”
跟景叔交流总会让祁越觉得舒适,道过谢之后。等到景叔回到店里祁越才离开,带着那份“娇艳”往家去了。
一路上,他将其小心翼翼的护着,以至于那双冰冷的手更加没有温度可言。
到家时,双手已然没有知觉。将玫瑰插进花瓶里,放在床头柜上,确保它无恙后便缩进了被窝里。
可惜被窝也是冷的,躺了很久他身上依旧没有温度。
因为太困,祁越渐渐睡去,但他好像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紧锁着。
半梦半醒间,祁越看到了自己的家,那是真正的家,与现在冷清的样子不同,透过窗户里面是温暖的灯光和幸福的笑声。祁越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躺在母亲怀里睡得安稳,还有坐在边上一脸慈祥的姥姥。
祁越驻足观看了很久,他如同小偷一般窥视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也许是外面的风太大,吹红了祁越的眼睛,几滴湿润顺着脸颊滑落在雪地上。他很不解,为何连做梦都不肯给他点甜头。
祁越醒了,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任由眼泪滑落。
寂静被打破,手机弹出几条消息,祁越听见了提示音,思虑一番还是摸索着找到手机,看了眼消息内容。大致是病人不肯吃饭,要见他,消息中的病人是关一。
此时是凌晨一点,祁越刚休息不久,但他还是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左右没了困意,不如去当当好人。
出门时祁越带上了那朵玫瑰,他想用这一抹耀眼的红安慰受伤的灵魂。
这个点不好打车,祁越到医院时已经快两点了。站在病房外,听着里面细碎的人声抬手敲了敲门,回应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女音,得到允许后祁越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关一背靠着柔软的枕头,脸上没有表情,他的头微低着,那缕银发垂在眼前,吸引了目光,便不会去在意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了。
关一静静的听着他们向祁越诉说自己的种种“罪状”。等到他们觉得自己的罪行足够庞大,可以定“死罪”了才推门离开。
护士们离开后 ,祁越来至他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不开心?”
祁越没有得到回应,这是他预料之中的。将带来的玫瑰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再次开口道:“今天的玫瑰送的有些早了,希望你不介意。”
关一内心挣扎,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道:“我不想死。”
祁越笑了笑问道:“我能怎么帮你?”
关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皱着眉说道:“我讨厌一个人,可我亲近的人都对我失望不肯见我了。”
他停顿了一瞬,空洞没有光彩的眼睛好像有泪水在打转。
调整好语气,继续说道:“好不容易决定了要离开,可是你把我拉回来了,现在我没有勇气再去跳一次。你既然救了我,那…那能不能把我救得彻底一点。”
“为什么是我?”
“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能说说话就行。”此时的他渴望的便是这样一份陪伴,无论对方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嗯,好。”祁越不想拒绝,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同样需要这样一个人吧。
关一顿感轻松,试探道:“你真的愿意?那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
“不行。”
祁越突然的严肃让关一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为什么?”
祁越帮他清理着桌上那些被压坏的玫瑰,有了新的,这些旧的,坏的也不必留着了。他抽空回道:“你现在的身体,出去走两步就冻得受不了了。明天你好好吃饭我带你出去走走。”
关一叹了口气,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的点了头。
祁越拍了拍碎在手心里的花瓣,说道:“嗯,睡吧。”
这次,关一没有给予他回应,祁越熟练的问道:“说吧,什么原因。”
“太安静了,我睡不着。”
关一的世界是黑暗的,看不到东西他便只能凭着声音感知一切。但夜里太安静了,他失去了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感官。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是一种精神上的,不可磨灭的痛苦。
祁越从兜里拿出手机,从后台调到音乐软件的主页,点了播放,是关一写的那首。他将桌上的玫瑰递到他手里,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冰凉顺着手指爬上关一的大脑,这时他才想起外面是冬天,现在是半夜。心中有了一丝悔意,但他很快便将其淡忘了,因为此时的他心中是欢愉的,那丝愧疚与悔意根本不值一提。
听着熟悉的曲子,关一问到:“你喜欢?”
祁越回答的很自然:“嗯,挺喜欢的。”准备好一切,祁越补充道:“睡吧,玫瑰会替我陪着你。”
舒缓且轻柔的调子与手中真实存在的玫瑰让关一心中有了些慰藉。略显不安的声音在空中荡开:“你要走了吗?”
祁越搬来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说道:“不,等你睡了再走。”
很神奇,从前朋友三五成群,有人甚至为他做过更多,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关一低声说了句“谢谢。”见祁越没有回应,也许是他没有听见,不过这正合了他的心意,如果祁越回应了,他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可是四周寂静无声,又怎会听不见。
有了可依靠的,心自然也就不会再悬着。关一闭着眼睛,身体逐渐放松,许是快睡着了。祁越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什么,他的脸颊烫的不像话,身上却是冷的。
手心不停的冒着虚汗,伸手去摸额头,果然发烧了。即便如此他还是等到关一睡熟了才离开。
楼道里很黑,唯一发光的是安全出口的提示牌,绿莹莹的有种莫名的诡异,窗外的漆黑与风吹动树枝时发出的声响将那种感觉加深了一个层次。祁越的胆子不算小,可能是发烧的原故,对于外面他有些排斥,不想踏入那片黑暗的深渊。
思考良久,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其实在这儿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比起家中柔软的床,在这儿反而睡得安稳些,不会因为空荡荡的房子而联想到什么。
这一晚,两人皆睡得安稳。
寂静的夜,两个孤独的灵魂有了相互陪伴相互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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