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宫再启

夜色沉沉,山石间寒风穿林而过,枯枝被吹得轻颤,发出哑涩的响。

两人一前一后而行,沉默压得几乎令人窒息。

火把未燃,只借微弱月光照路。雪道蜿蜒如冰裂的脉络,沉沉陷入山林深影中。

柳柔儿走在前头,指尖早已冻僵。即便披风裹身,她仍觉得冷,冷得一寸寸从骨缝里渗出来。

这是第一次——与他同行,不再是悸动,不再是心安,而是紧张与恐惧并肩而行。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之上。她不知,是走向真相,还是走进命运深渊。

若他真是为“谱”而来,若他真是魔教中人——

那她今夜所为,便是亲手将剑递进明府心脉,按下覆族灭门的机关。

可若就此转身,斩断过往——她又不甘。

她不愿,只因是怀疑,便将他推开。她宁愿痛,也不愿这段亲近的时光,只是一场伪装与利用。

这几个月来——

是她一次次送药,是她深夜探望,是她冒着身份不合、规矩尽毁的风言风语,央求父亲留下他;

是她在母亲墓前,将他带入地宫,说出“我信你”。。

是她一寸一寸,靠近那双永远克制的眼,终于换来一丝柔光,换来落在她眉心的那个温柔吻落。

可若这一切,全是局。

那他未免忍得太狠,她却……输得太深。

秦纵始终半步之后,步履安静,未发一言。

柳柔儿忽而回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涩意,轻声提醒:“小心前面,别走右边那道石阶,会踩松。”

语声不大,却微微发颤。

她说完,再不看他,继续向前。

秦纵有些怔住。

这条路,是他要走的,也是她为他开的。

可她的背影却是发颤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问:“你真的是我信的人吗?”

他听得出她呼吸里的惊慌,是怕一个真相落地、会将一切碾碎的惊惧,但却仍然走得坚定。

甚至此时此刻,还会回头关心他的安危。

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姑娘——她太软,太真,毫无心机,不设防地接近。他在她眼里看不到疑心,却能清晰看到那份藏不住的、掩不下的情愫。

他都知道,只是不能回应。秦纵移开眼,心口隐隐一紧。

若这一局真要有一个人粉身碎骨,那也该是他,不是她。

雪林渐深,地宫越来越近。前方是明家暗哨守卫所布区域,火把依稀、人影交错。

柳柔儿低声提醒:“这段布防极密,我们从西侧绕……我来带你——”

话未尽,她身子一轻,骤然腾空。

秦纵已一手横抱起她,足尖点雪,转瞬跃入一棵古槐之上。

她一惊,下意识搂住他肩:“你、你做什么——”

“别出声。”他语气不重,却极稳。

下一瞬,他已带她翻过树梢,身形如鬼影般掠过林中数处哨位,每次落地无声,每次跃起皆避开火光路径,甚至连一枝雪叶都未惊动。

他呼吸平稳,步法无声,抱着她的手臂沉稳如铁,连她发梢微颤,也未曾搅乱他半分气息。

柳柔儿怔在他怀里,眼睁睁看着那些巡守侍卫近在咫尺,却全然未察。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并非因彼此贴得太近,

而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她。

他这么强,强到可怕。

她以为她在帮他避守卫,在领他找路——可这一刻她才发现,是他在默默退让,配合她而已。

他的呼吸在她耳侧极轻,甚至不需内力掩藏。

他本可以自己来,从来不需她带路,如果还有什么值得他把自己带上,那就是她身上嫡女的血。

她的心忽然凉了一截。

她声音发干,低声问:“你一直……都这么擅长潜行?”

秦纵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越过最后一道石檐,落入一片暗影之下。

避开最后一哨之后,他将她轻轻放下。

“雪滑,小心脚下。”

他说得温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柳柔儿站定,脸色却一点点褪白。

她怔怔地看着他,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塞住。答案好像已经很明显了,再往下走一步,她便是明家罪人。

夜风灌衣,她肩头微颤,像片风中轻叶。她开始抽泣,悄无声息,却哭得极静极真。

他站在原地,隔了几步远。

许久,他低声开口:“你哭若是因为我……便是我错。”

柳柔儿不吭声。

秦纵慢慢上前,扶住她双肩,在她耳边轻柔说道:“柔儿,我们就到这里。我送你回去吧,别哭了。”

柳柔儿抬起头,见他目光罕见的温柔而认真,没有半分勉强和逼迫。仿佛只因她流泪,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了。

她抬眼看他,笑中带泪,语气却不容置疑:“我带你进去。”

雪月为证,她刺破掌心,地宫之门,再次沉沉开启。

寒风被拒之门外,一股幽冷之气自内涌出。漆黑的甬道如吞噬一切的蛇腹,石壁上的银丝灯纹忽明忽暗,似连光亮也在颤抖。

秦纵微顿片刻,执手中灯盏,领柔儿步入石阶。

脚步声回响于石廊,柳柔儿一言不发,眼角余光却始终盯着他身影。她看见他缓步而行,神色安静,连眸中都透出一股若有所思的沉静,不像是早有图谋之人。

她心头微松,却又莫名酸涩,差点脚滑。

“前面两重机关已开,你小心些。”秦纵语气温和,回头将她扶稳。

“药阁就在第三重偏厅,机关暗门在左。”柳柔儿低声道。

“我来开。”

她指尖划过一道银纹,石门开处,一阵尘灰扑面而来。

就在她引火照明之时,秦纵侧首瞥了一眼石廊另一端。那处角落隐于阴影,风声皆无,唯有微不可察的一缕气机一闪而过。

他眼底微沉,却面不改色。

柳柔儿毫无察觉,对他说道:

“我带你去内厅挑药,我记得你说过,你需要血珀凝神丹”,她轻声提醒,“若药不在此,若仍存旧卷,药方或也能助你。”

柳柔儿转身走向药架所在。秦纵望着她的背影,跟在其后,唇角几不可察地收紧。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方才死角处疾掠而出,无声地没入地宫更深处。

是青木。

密室幽深,无声如坟。

青木潜身入内,按既定路线悄无声息绕过三重哨点。他眼中寒光不减,额上虽挂冷汗,却神情不乱。

终于,他看见那一方石台。

“赤元谱”陈于台上,光华内敛,玉简古卷,缎封紧缠,宛若无人触动过的百年旧物。

他眯起眼,周身杀意内敛,慢慢靠近。

手指伸出的一刻,他未忘秦纵的警示——“若太顺,必有诈。”

但他仍得上前。

指尖刚触卷轴,异变骤起——

“咔哒”一声轻响,毫不起眼,却像从死人胸腔里响出的心跳。

下一瞬,卷轴中骤然弹出一道极细黑针,快若惊雷,直刺他掌心。

青木瞳孔一缩,却已来不及避开。毒针破皮入肉,剧痛像电一样窜入他臂骨!

“啧——”

他狠狠咬住舌尖,生生把即将脱口的痛哼压回喉底。血味涌入口腔,反倒逼得他清醒几分。

这不是赤元谱。

是个陷阱。

明家果然早有提防。

他整只手臂顷刻失力,险些撑不住身形。额角冷汗涔涔,脸色已是一片死白。

他不敢多作声响,反倒贴近石壁,缓缓后退两步,强压着翻涌的剧痛,咬牙扯下袖带,胡乱缠在腕上。

喉间有血腥味翻涌,他却低低咧了个笑。

“真行,差点让我栽这儿。”

一口血从唇边涌出,他随手拭去,靠着石壁喘息,眸中却亮如刀光。

稳住片刻之后,青木开始往回退。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

他不能倒在这座机关重重,不见天日的明家地宫。

而秦纵正蹲在药架前,指腹正拂过几枚尘封药瓶。忽而眉眼微敛,耳廓悄然侧了半分。

一缕极轻微的风动,从地宫深处那个石台之处泄出——极淡极碎,却不属这片密闭石室的静寂。

秦纵眼底掠过一线寒光。

青木已经被重伤,是机关被触动了,问题就那本赤元谱上。

他未动声色,缓缓取下一只青瓷小瓶,拔开木塞,低头嗅了嗅药味,指尖动作如常,却已在心中迅速勾勒出局势:青木触到了假谱,被毒针所伤。明放舟识破设局,提前布了暗器。若非试探,便是欲将他除之。

他垂眸,声音温缓如旧,对柳柔儿说道:“找到了。”

转身时,他甚至一眼也未往那机关密室方向看去。

柳柔儿紧跟其后,见他果真只是拿了一瓶药,竟连那石案上的陈卷、密柜、机关纹路都不曾多看半眼。

她一瞬几乎不敢置信——

明明她已日夜提防,几欲崩溃;明明她以为,他若真有所图,此刻定会步步试探,或故作无意接近那书卷石台……

可他没有。

他只取了药,转身便退,不快不慢,不偏不倚,不多看一眼。

他什么都没问。

她心中那根崩紧三日的弦,竟在此刻悄然一松。

他不是为了赤元谱来的?他……或许真的只是旧伤未愈?

他明明可以趁她不备时探查机关,却连多留半刻都没有。

柳柔儿几乎是怔怔地望着他背影,心里忽地泛起一阵酸涩而轻缓的暖意,像是夜里忽闻风雪停歇的那一刻安静。

她低声问道:“你不多看看?……这里其实藏着些世间难得的典籍。”

秦纵脚步未停,语气淡淡:“我来此,只为取药。旁的,不看也罢。”

柳柔儿几乎是倏然抬头看他,那一瞬,眼中水光微动。

“你真的……只是为了我说的那句话来的?”

他转头,神情温淡如雪,语调低缓:“你说三日后若未痊,我便来寻你。我自然记得。”

她倏地别开了脸,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两人一道走出地宫,机关缓缓合上,那雪夜的风自门缝吹来,好像吹散了一场噩梦。

青木此时已逃到地宫之外的密林中,右臂鲜血如注,袖中早已湿透,那柄细若发丝的毒针直刺入臂骨,不偏不倚,避开大筋,却封住全臂气血。

他咬紧后槽牙,额上冷汗直流,整个人如坠冰窟。

雪夜沉沉,密林如墨。

青木一路扶着树干狂奔,身形踉跄,终在一片枯枝乱石间找到了那处早年废弃的石窖。

这处密室,正是秦纵三日前夜里,令他备好的退路。

“若出了事,你便来此处避一避。”

彼时那人说得轻描淡写,语气温淡如水。

石窖隐在山腹,门已塌,但缝隙足够一人钻入。

他跌进其中,重重靠在石壁上,额头磕出一线血痕,却全无知觉,慢慢滑落在地,气息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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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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