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风在听见闻师兄念第一声“白玉京”时，就心头一跳。
耳边有剑气呼啸而过，如春风缠绕在身侧。
“闻师兄！”他慌忙地伸出手，却只抓了个空。
再抬头，卫长风眼前只剩下静谧长夜，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发现已经到了扶光剑宗山门十里外。
那浩瀚惊雷，以及如同细雪的剑光，被隔绝阵法挡得严严实实。
卫长风第一时间想着回去，还没跑几步，当机立断给了自己一巴掌，浑浑噩噩的脑子勉强清醒了些。
回去？现在回去有什么用？！一起送死？那才真的是白费了闻师兄的一片苦心！
卫长风紧握着玉佩，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白师叔在那里，他不会让闻师兄出事的。
他的书祈可封仙神，那几个仙使肯定没办法的。
宽慰了一会儿，卫长风长吁了一口气，总算冷静下来，回想起临走之前闻师兄说的话。
去鹿苏台，找秦或。
他不敢拖延，担心那几个仙使反应过来，派人来抓他。立刻动身，踏往了去衡都的路。
他日夜兼程，偶尔会混在茶楼里打探有没有扶光剑宗或者闻师兄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倒是关于衡都的事了解到不少。
众人一开始都并不看好鹿苏台，但秦或用实力证明他蛰伏那么久，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卫长风听着战报，鹿苏台和上清殿打得有来有回。总体竟然还是前者占上风。
他讶然了瞬，随即又开始思考该怎么混到秦或面前。
很巧合，卫长风没少听闻师兄提起过这个人，却一次都未见过这位秦家公子，更别提互通姓名，传讯玉符。
他来路不明，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过去，被当成细作扣押还好，就怕还没靠近直接射杀了。
卫长风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他挥霍，干脆选择了绕远路到驻地后面，尽量没有恶意的撒了一把留音符箓。
几百张符箓洋洋洒洒飘在巨兽上空，引起一阵骚动，将士以为是敌人来犯，纷纷拿起了手边的武器。
“殿下。”下属在空中截下一张符箓，看了眼说：“是留音符箓。”
秦或：“上面写了什么？”
“什么都没写。”下属打量了会儿，又道：“不过这符箓上有烈日徽纹，看样子应当是扶光的。”
扶光？秦或沉声说：“我知晓了，你看着上清动向。”
下属还想说什么，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符箓出现得突然，但逃不过大乘期的神识，秦或很快就确定了方向。
衡都荒野，因为上清殿与鹿苏台这一战，方圆几十里都没了人。
卫长风坐在草棚子里，看着面前缺了一个角的陶瓷碗，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隐蔽了？
可他也没办法啊，来历是他唯一能透露的了，要是打着闻师兄或者白师叔的名号，万一节外生枝怎么办？
卫长风想着想着就走神了，一边斟酌等会怎么开口，一边担心闻师兄的安危。
大乘期神识铺过来的刹那，卫长风身形紧绷，猛地抬头看向空中。
落日余晖滚着满身朱红，他眯了眯眼，“秦或。”
秦或落地，微微颔首。
卫长风拱手作了个揖，“秦……道友来得快，我刚刚还在忧心，那些符箓会不会太隐蔽了呢。”
秦或说：“几百张，整座参横阙里的人都瞧见了。”
言下之意，你管这叫隐蔽？
卫长风低咳几声，“我这不是，没名没分不好贸然前往，这才出此下策。”
秦或眼神复杂，没纠结他的用词，径直问道：“闻星河出了什么事？”
卫长风倒也不惊讶他能那么快想到闻师兄身上。毕竟这扶光剑宗，和他有牵扯，能派人找他的也只有一个闻星河了。
他垂下眼，“秦道友，事情繁琐……”
秦或抬手，“是我疏忽了，请道友随我回参横阙再行商议。”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卫长风，是闻师兄座下一个名不经传的弟子。”
“……”
两人嘴上闲聊，动作却不慢，不过片刻就到了参横阙。
卫长风看着面前的玄铁巨兽，错愕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如此重器，怪不得鹿苏台能和上清殿打得有来有回。听闻这还是秦道友一手铸造？”
秦或笑了笑，“都是旁人夸大其词，这么庞大的巨物怎么可能由一人铸造？”
卫长风收回视线，“秦道友这机巧之术怕是巅峰造极了吧？”
“比不上白玉京——”
秦或突兀地止了话。卫长风离得近，还是将那未尽之名听清了。
他说：“白师叔还会机巧之术？”
秦或：“白师叔？你们相识？”
卫长风点了点头，“很久以前明都时认识的。”
明都……倒也对得上。秦或推开议室大门，挥避了周围的将士，房间只剩下两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或问：“闻星河呢？”
卫长风鼻尖一酸，别过脸道：“禁地仙使出手诛杀，要不是白师叔出手，闻师兄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秦或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白玉京在扶光？！”
他不是被离荧惑带走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扶光剑宗？
卫长风怔了下，“嗯？”
“无事。”秦或看着对方懵懂的眼神，知道自己反应太大了。
他将话题拐了的回去，“禁地仙使不可能无故出手诛杀，定是闻星河发现了什么事。你出来时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闻师兄把这个交给了我。”卫长风从怀中拿出玉佩，“这是他贴身储蓄之物，里面应当有仙使为何出手的缘由。”
秦或接过，白玉冰凉，上面的禁止已经消失。
他动作一顿，竟然是贴身之物肯定万般珍重，现在禁止消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身死，要么修为尽散。
秦或抿了抿唇，神识探入，里面的东西意外地少。他先把那叠凌乱的宣纸书册移了出来。
卫长风正想凑过去看，忽然身前出现了一副**的棺木，上面贴满了防风护物的符箓。
“这是……”
他低下头，散落的檀木盒里置着生锈长剑，玄青的油纸伞，以及一只坏了的纸鸢。
秦或见他愣在原地，好奇地打开旁边的箱笼看了眼，全是描绘景色的山水画。
巍峨山崖，寒潭月色，楼台风雪，长河落日。
秦或夸了句，“这山水绘得不错，没想到闻星河还擅长此道。”
卫长风心说，我也头一回见。
“这些东西与事无关，应当是私物。”秦或说着把它们收回玉佩，交还给卫长风。
卫长风默默启了十几道符箓，贴着心口放好。
秦或转头向那堆宣纸书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挟持百姓，用煞成妖，四方混乱，百家不宁。
宣纸上面还字行犹豫地写着：仙神将煞封至清心丹内，其意不明，但所为绝非善事。
看完了清心丹为什么能防堕妖的原因，秦或察觉到不对劲，问道：“卫道友可知这清心丹是什么？”
他离去时上三州还没有这个丹药。
卫长风答：“定心绪，防堕妖。仙门弟子出门在外常备之物。”
秦或琢磨着，随手翻了下宣纸，发现下面还压着张符箓。
灵力顺着脉络注入，眼前浮现几行凌乱的字迹，应该是匆忙间写上去的。
秦或心里一沉，知道仙使为什么不顾戒律，也要出手诛杀闻星河了。
卫长风瞥了过来，看清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闻师兄执意让他来找秦或。卫长风嘲讽道：“这罔顾人伦的行为，倒让我不知道谁才是邪魔？”
秦或将黯淡的符箓收好，“服用这个丹药的人多吗？”
卫长风想了想，笃定道：“很多，仙门百家大半的用过，还有凡人，加起来约摸有数十万。”
静默了会儿，秦或沉声道：“此事重大，我们未知全貌，还望卫道友先不要外传。”
卫长风毫不犹豫应下，这事牵扯到闻师兄，他怎么可能说出去。
翻看剩下的书册时，卫长风有些走神，想到了闻师兄的那句“是我做的”。
当时迷迷糊糊，现在知道原由后他更慌了。
“卫道友。”秦或叫了声，“你这儿有上面所说的清心丹吗？”
卫长风回过神，忙不迭道：“有，还有几瓶。”
他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戒里找了出来，放到案桌上。然后低下头挑挑拣拣，翻到了关于秦或请柬的回帖。
有两个不同的行文。一张写着事关重大，需再斟酌，另一张写着——
扶光剑宗闻星河，愿携仙门百家，鼎力相助。
“闻师兄恐怕早有预料。”卫长风苦笑道。
“不过仅凭这个，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仙门百家出手协助。”
那些仙门说着臣服，但到底听令的人是闻星河，不是秦或。
现下人不知所踪，仅凭一张还未发出的回帖，恐怕无法调令他们。
秦或蹙了下眉，半响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那加上这个，够了吗？”
那是一块玉牌，四方镂空作框，框内是一副明月半掩，星河照松的图案。
卫长风还知道，那中间蜿蜒的星河是闻师兄的名字。
他不由地瞪大了眼，“令符？！闻师兄的令符怎么会在你这儿？！”
要知道这儿玩意可是能代表其身份，连他都是贴身保管，生怕丢了惹出事端。
秦或：“先前……算是为了护白玉京，他把这个放在了我这。”
原来是为了白师叔啊，那不奇怪了。
卫长风“哦”了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说：“有令符，站在闻师兄这边的仙门，应该大半都会听从调遣。”
顿了下，他又道：“还有扶光剑宗几脉，要尽快联系。我出来得匆忙，不清楚后面的事。”
秦或听着，有些心神不宁地想，白玉京现下情况如何？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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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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