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往事:承诺

沈舒衣在胡思乱想中晕过去了,后面意识混乱地将眼睛短暂睁开过几次,只记得眼前忽明忽暗,大概是风不断吹动窗纱的缘故。

好似几圈波纹在他眼前晕染开,沈舒衣几乎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冰火两重天之下,痛苦和欢愉的接线已无法分清。

他再睁开眼时,四周已彻底变得一片昏暗。

“大人,您还好吗?”那个被沈舒衣指使走的小厮名叫全德,他实在放心不下。全德一半是真的担心沈舒衣会出什么事,还有一半,是怕沈舒臾朝他问责。

“那个,大将军到现在都没回来。”全德说:“要不您先放小的进去?小的嘴严,有什么事您尽管嘱咐就行。”

“沈大人?”全德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悄悄门:“沈大人您还听得见吗?天这么黑了,您屋里怎么不点灯啊。您睡下了吗?沈大人?您要睡下了小的就不打搅了。”

啪啪啪,全德一面嚷着说,如果沈舒衣睡了自己就退下,一面自己敲门的动作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砸门。

“不应该啊。”全德自己嘟囔道:“闹这么大动静里头不应该听不见啊?”

“全德!”

“你讨打呢?”于是府内主管例行巡查时,只见到全德一个人趴在沈舒衣的屋门外,不住地砸门骚扰主子。

“你疯了?”主管将他拉过来,拿过院里用来洒扫的笤帚,对着全德的屁股结结实实抽了一下。

“哎呦。”全德捂着屁股解释:“沈大人白天的时候又难受,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让我们进,只一味地说要等大将军回来。”

“小的这不是怕他自己在屋里闹出什么事吗。”全德说:“冲撞到了打不了挨顿罚,要是沈大人真出了事,只怕小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来府上才大半年,可不想像前辈那样被赶出去,连都城大街都睡不成,得跑城外睡去。”

“行了。”主管白愣他一眼:“只要你不做错事,将军和大人不会随便赶你走的。”

“什么出了事。整天一张嘴就在这咒咒咒!叫将军听见了保准骂你。”主管又训他。

“那您说,怎么办吧。”全德无可奈何地问。

“沈大人锁门了?”主管走到沈舒衣屋门前,轻轻推了推门,发觉门被一阵阻力挡住。

吱呀吱呀,主管用力推了几下门,回应他的只有木石摩擦出来的推拒声。

两人一前一后立在沈舒衣门外,主管也陷入了与全德同样的焦急中,他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找个孔武有力的伙计将门破开,那道熟悉的嗓音终于从身后传来。

“你们站这干嘛?”沈舒臾劳累一天,已经身心疲惫,说话时自然没带什么温情。

全德和主管急忙回:“沈大人把自己关屋子里关了大半天了!他不允许下人靠近……我们有些担心。”

沈舒臾听罢急忙也上前去敲门,他不用像全德他们一样顾及太多,沈舒臾瞧了两下门不见回应,就稍稍后退半步,将屋门一把撞开。

与门裂声相伴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花香味。此时正是蜂鸟精力最旺盛的季节,这股香味在攥进三人鼻腔之前,先一步涉猎住了埋伏在院落四处的蝴蝶。

“退下。”

沈舒臾察觉到异常,匆匆将下人遣散。全德他们受惊一般一位只往院外跑,留沈舒臾一个人直立门前,被席卷心头的愧疚和心疼充斥。

“哥?”沈舒臾不敢走得太急,他一步一步探进内里,边走,边向屋内四处打量。

“哥!”

沈舒臾走到最头上的寝室时,一眼就看到了沈舒衣,他的哥哥晕在矮小的桌几旁,双目紧闭,一只手死死抓着身下绵软的锦被,再往他身旁看,只见平日里那把他常用的茶壶正歪斜着,以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倒在地面上,时不时摆动出不易察觉的弧度,在此刻万分寂静时,茶壶与地面接触而成的摩擦声正清晰地传进沈舒臾的耳朵。

或许是沈舒衣身上的香味太重,晚香玉的味道对蝴蝶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在沈舒臾撞破大门的一瞬间,竟有几只大胆的蝴蝶随着香味进到房间,几番波折,只余下一只机灵点的,穿过屋内层层于它们而言是障碍的摆设,来到沈舒衣身上落下。

它自认这个庞然大物是香味的源泉,扑闪着浅紫色的翅膀,妄想采摘些花蜜。沈舒衣那双压在身下的,瘦至露骨的手被它当成了枝干,它左巡右巡找不到花蜜的痕迹,干脆栖在沈舒衣手背骨骼处,稍稍歇脚。

但霉运往往是持续降临的,蝴蝶没能在这处好地方逗留太久。

沈舒臾大臂一伸将人从地上抱起,连忙将他抱到床榻上,沈舒衣落地太久,寒气入体,此时浑身正冒着虚汗,手脚冰凉。

沈舒臾只能将静置在屋内的炉火点燃,不一会儿整口屋子便热得难耐。他一边害怕沈舒衣受寒,一边也担心他呼吸不畅,是以沈舒臾既烧上了不合季节的炉火,也将旁边的窗户浅浅开了条缝来换气。

干完这些后,他独自跑到小厨房,将沈舒衣要喝的药熬上。

等他端着药回到屋内时,沈舒衣已经转醒。

沈舒衣醒来后最先看到的,是屋内熊熊燃烧的炉火,然后才是自己身上的被褥,他睁着眼无目的地看着脑袋上的浅色纱帐,然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沈舒臾回来见到哥哥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地发呆,将熬好的药放到桌上后,玩笑般将一只手伸到沈舒衣的眼前。

沈舒衣眨眨眼睛,算是回神了,他随着沈舒臾的搀扶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眼屋外天色:“这么晚了。”

沈舒臾说:“陛下留我办了些事,哥。”

沈舒衣将凉好的药递过去:“我对不起你。”

沈舒衣伸手去接弟弟手里的药,却没有真的拿到手里,他靠着这个动作和沈舒臾拉近距离,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沈舒臾的头。

“你哪里做错了?”沈舒衣说:“你在外面劳累一天,回到家还要额外花时间照顾我,是我拖累你才对。”

“哥!”沈舒臾摇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没有拖累我。”

沈舒衣双手接过那碗药后,正欲抬头将它喝净,沈舒臾却突然半跪在他床前,神色郑重道:“哥,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舒衣茫然地盯着弟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郑重地跟自己许下承诺,沈舒臾说得话他都清楚,也相信。

他是完全相信沈舒臾的,这份信任源于骨血,是不必做任何保证便可安心的。沈舒衣双手拿着那碗药,一时腾不出手将人扶起,他只能点头宽慰道:“怎么突然说这些?舒臾,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啊,倒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从没为你做过什么。”

“你快起来。”沈舒衣说:“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忙活一天还要来照顾我,很辛苦吧,怎么惴惴不安的,还要向我道歉啊?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么古怪吗?”

沈舒衣说完,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鼓作气喝了下去,末了他又看了眼依旧跪在原地的沈舒臾,说:“如果你硬要向我赔罪的话,现在倒确实有一桩事。”

“什么?”沈舒臾问。

“苦死了!”

沈舒臾此时半跪在沈舒衣面前,让沈舒衣一伸手就能够到他,亦能打到他。一碗药饮闭,沈舒衣终于能腾出一只手来,他轻轻拍了拍沈舒臾的肩膀,佯装生气道:“糖呢?”

“有有有!”沈舒臾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张开一只紧握着的手掌,将自己准备的糖块交给沈舒衣:“哥,在这。”

“嗯。”

颜展再次见到沈舒衣,是在三公主的婚宴上。

沈舒衣依旧跟他弟弟待在一起,两人安静地坐在客座上,时不时会有几个与他们相熟的官员上前同二人客套一番。

赵易帮颜展打造了一辆十分气派的轮椅,推着颜展来到上座。颜慕早已在颜展的位置旁等候着,见他坐着这笨重家伙来了,嘴角马上扬起一道刺眼的弧度。

“皇弟,对不住啊。”颜慕假意赔罪道:“本王怎么把你害得这么惨?你瞧瞧这一身的行头,让人看了真揪心。”

颜展勉强扯扯嘴角,回道:“意外罢了,皇兄不必自责。”

颜慕听完随意挑了挑眉,又说:“不过你伤成这样还坚持来咱们侄女的婚宴,真让本王吃惊,毕竟……”

“你前几日刚把本王的局给拒了。”颜慕稍加思索:“说是要给新太傅举办拜师礼?皇弟你也太尊师重道了吧,哈哈哈哈哈。”

“什么太傅师傅?都是伺候咱们的奴才,还劳烦你费这心思吗?”

颜慕说:“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这些奴才,你一味尊重他们,他们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登鼻子上脸。就是要又打又罚的,他们才会听话。”

“你有完没完?”颜展说:“颜慕,被蹬鼻子上脸的人就是你自己吧。”

“看你一提到太傅就一肚子怨气的样子,之前被自己的太傅坑得不轻吧。”这次轮到颜展笑了:“如果不是大皇兄登基大赦天下,你现如今,应该还待在宗人府参禅吧?”

“四皇兄的驭下之术果真厉害,弟弟早有见识了。”

好像有木棍被撕裂,原来是颜慕折断了手中的筷子。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颜慕脸被气得红肿,那段经历于他是禁忌,除了颜展外,少有人会提起。

眼前人怒火滔天,大有一种要站起身把颜展所坐轮椅打烂的架势,而颜展又岂是会低头的人?对他而言,和颜慕打个鱼死网破,是件与吃饭睡觉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事。

颜展不仅不收敛,还摆出一副试试又如何的模样,挑衅道:“怎么?四皇兄忘了?还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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