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竟然放跑了陛下亲赐的大雁?”
一直跟在沈舒衣身旁悠闲观戏的沈舒臾听到那个内侍的回话,将嘴中叼着的那根柳条吐出,随手抽出身上的佩刀,朝天空吹了声口哨。
快到让人无法看清,沈舒臾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穿着军中服饰的男人,然后一个接一个,如雨后春笋般,越来越多的将士在他身旁集结,不到片刻,赫然组成了一只规模不小的队伍。
他们并非只是单纯围绕着沈舒臾,如果有宾客站在沈舒臾的正前方便能看出,这只因他召唤而来的队伍,就像棋盘中围着将军的士卒兵炮,紧紧保护他的同时,也拥护着他的绝对权威,不敢往前逾越一步。
以沈舒臾为首,人数由少到多组成一块三角,只待他施加号令,他们就会合体组成一把箭在弦上的剑,朝着指令之处发射而去。
沈舒臾说:“陛下送予三公主的新婚贺礼丢失。”
“你们的任务:找回大雁,抓到真凶。”
两个指令,对这些士兵来说找回大雁易,抓到真凶难。沈舒臾既是如此下令,想必他心中对于真凶是谁早已有数,他目光敏锐,眼中闪烁着即将得逞的凶光。
士兵们常年奔波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动起手来没得轻重是正常事,他们十分粗鲁地拨开聚集在院落里的人群,将整个宴席砸的稀碎。
“你们要干什么!”宣知寓听到动静赶来时,婚宴上的布置已经被毁之殆尽,他无助地打量着动手的人,问:“你们是谁的部下!”
“沈将军,”宣知寓是个聪明人,他只消看沈舒臾一眼,一切都明了了。
“这是何意?”
沈舒臾说:“照例行事而已,陛下送来的贺礼!”说到这,沈舒臾还朝斜上方拱了拱手:“自是比什么都金贵。”
“宣驸马如果识时务,就不要打搅本将军办事。大雁找着了不算,谁看守大雁失利,谁故意放跑大雁,都要一一查清才算给陛下一个交代。”
“在此事查清之前,委屈各位宗亲与大人,暂退至宴厅吧。”
沈舒臾说完这句话后,他的部下便将人群朝厅中驱赶,众人即使心中不服,但他们单枪匹马赴宴,带一两个仆从便是多的,如何能硬刚得过这些带着武器的精兵?只能先忍气吞声作罢,随着士兵的驱赶慢慢跟着人群往里退。
沈舒衣也在被驱赶的人群中,士兵出现后他便退至颜展身侧,和赵易一起推颜展的轮椅,确保他不在慌乱中被人挤到,他们一块被赶进大厅,沈舒衣找了个角落,示意赵易和自己一起,将颜展放到那里。
“太傅,沈将军到底想做什么?今天是三公主的婚礼,他还想捣乱不成。”
沈舒衣说:“殿下赎罪,臣也不知道舒臾的用意。但臣清楚一点,舒臾不是轻率张狂之人,他的所作所为必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宣知寓走过来问:“为了找那对大雁吗?被长期圈养在笼里的雁子能飞到哪里,依我看,这个沈舒臾就是在趁机发难!”
宣知寓对于沈舒臾的无礼,既是无奈又感到憋屈,今天本是他与三公主的喜事,可如今却被沈舒臾借机制造了一场恐慌,宣知寓既觉愧对公主,也觉无颜面对前来观礼的宾客,他说完这些,难过得以手掩面,蹲在地上久久难言。
沈舒衣走到他身边,安慰道:“宣大人别太多虑,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大雁好端端关在笼子里,怎么会飞出去呢?”
“舒臾这么做也是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这毕竟是御赐之物。”
沈舒衣缓缓蹲下身,用手轻抚宣知寓的脊背,试图宽慰他,让他宽心。沈舒衣今日赴宴穿得很隆重,发冠上戴上流朱点点的装饰,在他躬身后,那些稀碎的珠链随着三千青丝垂倒在他身侧,厅堂内轻透而来的淅沥日光映照在这些波光粼粼的小珠子上,反射进颜展的眼睛中,让他觉得有些晃眼。
赵易在他耳边轻声说:“沈将军是太傅的亲弟弟,弟弟行事如此乖张,哥哥难道没有责任阻止吗?”
“太傅现在这般作态,和猫哭老鼠有什么区别。”赵易说:“他是知道无论如何牵连不到他,才这样装好人。”
“有恃无恐……”
赵易的声音像暗藏在急流的水蛇,梭梭地攥进颜展的耳朵里,颜展听着这些话,他的内心竟然是赞同的。
“你别这么说他,他也没办法。”
颜展这句话说得极小声,甚至比赵易趴在他耳边轻语的声音还要小,所以必然的,赵易无从听清这些他为沈舒衣辩白的说辞,或许他自己也并不想让任何人听见,这些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可能只是为了说服自己。
还不等他接着用这样轻如蚊蝇的声音说下一句,一阵尖锐狂躁的叫喊就压过了所有声音,宴厅离乱哄哄的百家之言,在这股声音的对比下,显得无足轻重。
颜慕气急败坏道:“太放肆了你们!敢质押亲王?”
“你们这是大不敬之罪!快放本王出去,本王还可以对你们从轻发落。”说着,他亲自上手摸上士兵阻拦他的铁棍,开始拽着它们用力挣起来,士兵自然晓得正在发疯之人的身份,环顾左右,唯恐伤了他。
“沐王殿下您小心!”被他拿住武器的士兵小心地与他推拉着,将尖锐的一端强到自己面前,险些被颜慕刺伤,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要不断地出声提醒颜慕,让他不要误伤自身。
颜慕眼看着士兵分毫不让,知道只凭自己是无法挣脱的,他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仆从,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示意两人上前,但那两人也并非痴傻,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那些士兵一定不会像对颜慕那样小心谨慎,怕不是直接一枪把自己刺穿了,他们想到这里,越发恐惧,哪里还敢硬刚这些真刀真枪的士兵。
“你们这群怂货!”颜慕见两人躲在他身后踌躇不前,忍不住一人各揣了数脚,踹完了还觉得不够解气,他愤怒地环视四周,只觉得众人皆在看他的热闹,这种想法让他更加暴躁了,他朝众人吼道:“你们也是!”
“就任由那个沈舒臾在这无法无天吗?一点办法也没有?”颜慕说着说着,眼睛捕捉到了站在一旁的沈舒衣。
沈舒衣在颜慕出声后便站起身来,有些担心地注意着他那里的动静,他害怕颜慕上手每个分寸,如果沈舒臾手底下的人伤到他,舒臾怕是会热上大麻烦。
“我倒是忘了,咱们这不还有大将军的哥哥吗?”
颜慕笑着朝沈舒衣走近,说:“沈侍诏,快叫你那弟弟停手吧。在这么搞下去会惹上麻烦的。”
颜慕本以为沈舒衣听完他的话后会马上行动,谁知沈舒衣依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的样子,让他看着来气。因为自己与他靠得很近,颜慕第一次闻到这人身上浓郁的花香味。
沈舒衣看起来与普通男人不太一样,颜慕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不由自主地想做些无礼的动作,他不是会抑制本心的那类人,颜慕嚣张惯了,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于是他便伸手拽起沈舒衣的衣领,还不等眼前人做出任何反应,颜慕空出一只手,朝沈舒衣狠狠打了一耳光。
在满堂宾客的惊呼下,沈舒衣被颜慕重重地扇到地上,摔得生疼。
宣知寓见状赶忙跑过来搀扶他,颜慕那一巴掌打得极重,沈舒衣只觉得耳边似有知了在不断地鸣叫,嗡嗡作响,吵得他头痛欲裂。
“沈兄……”宣知寓被这一场面吓坏了,他结结巴巴地问:“你没事吧……”
“沈侍诏,莫怪啊。”颜慕说:“你那个将军弟弟惹得本王很是心烦,本王这手上一个没把门!哎呀哎呀……”
颜慕又凑到沈舒衣跟前,佯装关心地看着那处被他打得红肿的脸颊,幸灾乐祸道:“沈侍诏的皮肤竟如此细嫩,本王轻轻一打就见红了。”
沈舒衣被宣知寓扶起身,他刚想说话,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口腔内侧被牙齿划破了,留出点点鲜血。沈舒衣淡定地掏出一块手帕将溢出唇外的鲜血擦干,开口说:“下官岂敢怪罪殿下。”
“只盼望殿下恕罪,臣弟受命于陛下,非臣可以调遣。”
“若是能让殿下出气,打臣多少下都使得。”沈舒衣说:“只是臣怕,殿下纵是打得手疼,也不能遂愿。”
颜展一直默默看着颜慕冲沈舒衣发难,本以为颜慕打过一次后便会收手,可眼看着颜慕又被沈舒衣激怒,伸出手正要再打过去,颜展不自觉就想阻止他,喊道:“颜慕!你住手!”
宴厅里很乱,颜展离得太远,怕颜慕不会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他焦急地说:“赵易,快把我推过去。”说着自己也上手想转动轮椅上的轮子。
可还不等颜展做出什么行动,之前阻拦在厅前的士兵突然朝两边散去,空出一个大口子,颜展正疑惑着,却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孔缓缓走过来。
正是沈舒臾,他走近宴厅时,那对大雁正被他提在手上。
沈舒臾瞥了眼颜慕,又看了看沈舒衣,对刚才发生的事心下了然,他说:“大雁已经抓到。”
“这对大雁是陛下在猎场打得,打下后命宫中兽师豢养数月,才将其作为公主的新婚礼物送到了公主府。”
沈舒臾说:“陛下一片爱子之心怎能容忍不怀好意之人损伤,不过好在这大雁被养得略通人性,找到在这其中搞破坏之人,也算给陛下一个交代。”
“大雁是极会感恩的,放它回归自由的恩人,如何能记不住呢?”沈舒臾对着大雁,状似亲昵地同两只雁子笑着说,又转过头对众人说:“这对大雁落到谁头上,谁就是放跑它的人。”
“这太荒唐了!”
“是啊!是啊!”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众人对沈舒臾这一番论调并不信服,如果断案靠得是这两只大雁,那岂不是视他们的身家性命如同儿戏吗?大雁虽易得,可这两只大雁是御赐之物,如若谁放跑了它们,便要背上欺君的罪名。
众人都觉自己无辜,即使是配合调查查个三天三夜,比起如此草率断案来,他们也是愿意的。
沈舒臾却视众人的不满声于无物,他按照刚才的话放开手中的雁子,任由它们满堂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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