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殿中,赵臣书已经带着一群老臣,来殿前直谏过几回。
“不止大晋,从上些朝代开始,不论帝王还是王侯贵孙,都以功绩划分食邑,先帝创建晋朝,开拓南北疆域,开辟商道,促进南北经济,减免百姓赋税劳役...此等种种功绩,百年来都是稀有的,可先帝在位却说,他愿将种种功绩都给唯一的女儿银符公主,所以这些食邑,都该是银符公主所有,望请陛下看在先帝劳苦份上,归还公主殿下!”
赵臣书带领的这群臣子许多都是追随过先帝的,对先帝十足的忠诚,面对殿下这群人的相逼,惠帝显然恼忿。
“卿家所说是什么意思?是在控诉朕抢了侄女的财产吗??”
“那几座城的税收不在朕手里,去年江南水患,紧缺银钱,而江南那边刚好毗邻那三座城,为了不耽误救灾时间,都是直接由江南郡守收了,直接用于水坝修建,账目每月都送来,开支都是刚刚好持平,你们也查得到的,朕可一个铜钱都没收到!”
皇帝怒摔折子。
“陛下息怒...”
赵臣书等人跪在殿中沉默下来。
江南那边他派人查了,数额明显对不上,缺的那个大口,跟惠帝在宜兴一带新建的酒池园林一对就对上了,但他一直苦无证据,他们将账本很多都烧毁,皇帝又一味护着。
银符公主虽然也兴建行宫,但她没有征徭役让百姓建,而是用自己的玄策军。
而且,所建的行宫,大多是作为偷偷收留难民们的地方,所以大都建在边境一带战乱频繁之地,都是为了震慑异族,所以才建造浮华。
“都给朕滚!”
这群谏臣们直接被撵。
左垣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开外的地方,看着赵臣书被撵出殿后,又重新带领臣下跪在石阶下,不由嗤笑一声:“一群废物。”
他看完热闹,离开的时候恰好在内华门处遇见北辰国使者,使者望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听说左驸马以前是在都城大街上讨饭谋生的?”
“如今怎么讨到皇宫里来啊,而且...这前朝重地,恐怕驸马爷不大方便在这吧?”
左垣向他略施平礼后,没有搭理他的话,径直往前。
被忽略的北辰国使者心里憋闷,几大步追上去,很快追上一个行动不便的少年。
他抢去他的拐杖,“驸马不过仗着祖先显灵走了狗屎运,让你搭上银符公主,才能在皇宫繁华之地上走,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原来不过是个乞丐?”
说完他将他拐杖扔到几丈外,又砸了锭金元宝在拐杖旁。
“爬过去捡回拐杖,这锭金子就归你。”
少年勾起一边的唇角笑笑。
随即,他很上道似的,真的爬过去将拐杖捡起,拍了拍拐杖上的尘灰,然后将金子收进衣袖。
“那真的是,多谢大爷的金子了。”
少年薄薄的眼皮掀起,语气散漫,说完头也没回,毫不在意地拄杖走了。
等他微瘸的身影走出老远,使者才反应过来,好像被他坑了金子了。
·
银符公主今日从清心殿搬回拜月宫,刚进宫门,就听见拜月台第八层楼门昨夜开了,里头的藏獒犬尸首被毁坏的消息。
银符心脏“咯噔”一声,赶紧上楼。
窗户和门户被洞开,灵台前那个琉璃缸,此时已然空了,里头被浸泡的藏獒犬尸首,此时被横陈在八丈高台之下,拜月宫宫墙外那个小道上,从楼上望下去,那狗尸首已然被摔成肉泥。
她又失魂落魄地提起裙摆下来,跑到宫墙外那个狭小的宫道。
“到底谁干的?拜月宫刚给回我们殿下,你们就做事如此不小心!是认为我们殿下治不了你们了是吗??”素红大声斥骂那些宫婢道。
留下来打理拜月宫的都是一些新来不久的小宫婢,她们平日里只是洒洒扫修修园子,根本就不知道拜月台第八层的钥匙在哪。
“那天知道钥匙所在的,除了本宫和小垣,就只有成芸皇姐了...”
银符将事情闹到了圣上跟前,成芸和皇后都来了。
“昨夜芸儿一直在本宫那里下棋,下到后半夜,根本没时间叫人去做这种事,”皇后道,“拜月宫如今都是你的人在守着,芸儿宫里的人来没来,你不清楚吗?”
皇后这番话让银符一愕,果真是这样。
她仔细盘问过拜月宫里当值的所有人,昨日都没有外宫的人进来过,且拜月宫中的人全都换过了,都是些与成芸宫中人没有任何关系的,这几天也没有接触过别的宫的人。
但钥匙之事,确实只有她和小垣看到。
难道...
“会不会,是驸马做的?”皇帝叹了一声,随后道,“银儿你不是说当时还有驸马在场吗?你只怀疑自己姐妹,却对自己的驸马偏心,不大好吧?”
银符的心乱了。
小美被弄成这样,原本她就挺乱的,现下在这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她早已失去理智的判断。
左垣被带了上来。
当少年得悉,那具储藏在第八层的狗尸体被毁坏后,眼神微眯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他眼眸黑沉,神情冷静,看不出任何惊讶或者诧异。
难道真是他干的...
银符暗暗地想。
可是...他为何这么做?因为她逼他说秘密了?不至于吧...
银符用泪眸望着他。
“就是他!就是驸马!奴婢想起来了,昨夜...奴婢洒扫的时候,看见左驸马在拜月台下盘桓了好久,后来不见了,然后早上就看到...”
这时一个小宫婢突然指着少年道。
少年眼神凌厉起来,瞪着那个小宫婢看,吓得那个小宫婢瑟缩了一下低下头。
“银儿,你看你错怪芸儿了。”皇帝一副慈父模样,叹道:“朕对你,和对朕的子女一样,从不偏帮着谁,但你这次确实做得有些偏颇,怎么能毫无证据就一口咬定是自己皇姐呢?传出去你皇姐还要不要名声了?”
银符泪汪汪望向少年,“你...被冤枉了是不是?”
“我说我没做,殿下相信吗?”少年道。
“殿下不要信他!”这时大殿上来了一人,是北辰国使者。
北辰国使者向晋帝和皇后等人行礼后,徐徐道:“昨日我路遇左驸马,因为见驸马爷和公主殿下感情很要好,就突发奇想开了个玩笑,扔给驸马爷一锭金子,跟他打赌,让他把公主惹哭,没想到他会干出这种事,那狗对公主殿下很重要吧?”
皇帝皱了皱眉,随即当场命人给左垣搜身,又搜他的住处。
结果真的在他身上搜到一锭金子。
“就是这个,就是这锭金子,金子底部有我们北辰国国君的刻记的。”
把金子调转过来,发现还真是。
银符一脸不可置信:“你...”
左垣看了看惠帝,又看了看使者,最后点点头,“是,是我做的。”
听少年一口承认,银符低头沉静下来。
惠帝道:“既然家贼找到了,又是银儿自己的驸马,要如何处置,银儿自己决定吧,不过,这种人心思卑劣、目光短浅,实在不堪为驸马,休是休定的了。”
银符一听,愣了愣,想到自己还没偷偷协助过男主渡过难劫,要是这时候把他休了,她就不能在“死后”改头换命了!
于是慌忙收起眼泪,道:“算了,不过一条死掉的狗罢了,本宫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物跟驸马计较?”
她脸变得很快,眼泪一抹,立马就一副笑意盈然的模样牵起少年的手。
“小垣啊,你是想打着激怒本宫,好让本宫把你休弃的主意的话,就请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她笑得妖媚又烂漫,用一根手指戳了他额头一下,
“本宫才舍不得放,你那样漂亮的人儿。”
她像个淫`魔恶霸似的,咬紧抢来的漂亮小媳妇不放。
惠帝和成芸他们立马都变了脸。
“皇妹刚才误会皇姐了,一句道歉话没有,轮到自己驸马了就如此偏心!”
“对不起皇姐,刚刚是本宫不对,不应该在没拿到证据的情况下就急着打草惊蛇。”
银符从善如流道歉道。
成芸反应过来这话味道不对,她立马又道歉道:“皇姐对不起啊,妹妹平日耽于逸乐,疏懒学习,偶尔有些成语用得不准,皇姐一向知书达礼,有文化有涵养,你会原谅妹妹的是吧?”
“至于偏心,”她笑得更烂漫,“这谁心脏长在中间啊...”
·
银符把少年带回去,刚刚在大殿上为了不被逼着休弃驸马,对他宽容大量。
可她是恶毒反派啊!当恶毒反派的话,有权力在人后...对男主报复的吧?
“小垣...”她突然笑着转过身。
“小美真是你推下去的吗?”
左垣想,以这家伙这么冲动贸然找上圣殿对峙的行为来看,脑子应该不好使,还是不让她知道避免打草惊蛇的好。
于是点点头,“哦,我干的。”
“你!!”银符气死,“你不要以为你是男主本宫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去给小美磕头跪拜!跪到小美说原谅你为止!”
“嗯,好的,殿下。”他就这么淡淡地应了,还立马拄杖动身前去。
今夜电闪雷鸣,眼看着很快就有一场暴雨。
银符坐在拜月台的顶层靠墙边,看着底下宫墙外的狭细宫道。
宫道上的陈年腐狗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少年还长跪在那个地方,不停地磕头,把头磕得头破血流。
“殿下,奴婢觉得这宫里人手不足,又去调了几名宫人过来打理,这位茹嬷嬷虽然此前一直在冷宫,可奴婢最近才知道,她竟然是伺候过大夏皇朝好几代储君的,后来年迈请求住进冷巷,奴婢是听说她有通灵能力,知道殿下想念小美,所以特地把她带来给殿下的。”
银符看着眼前这位瞎眼老媪,“你能通灵?那你能找到本宫父皇吗?”
老媪跪倒:“回禀公主殿下,老奴只能与动物通灵,知道一些事,不能联系亡人,也不是所有动物都能通灵。”
银符叹了口气,“你以前伺候过大夏储君?能说点前朝的事给本宫听听吗?本宫现在...”
“特别怨恨一个人!想听些关于夏朝皇孙坎坷倒霉的事迹,来松缓松缓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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