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也逛了东西也吃了，一行人才终于想起了正事。
奚塘：“我们去哪儿打听啊？”
谢遥抬头环视四周，看见不远处一所酒楼，道，“去那儿吧，人多消息也多。”
*
说是酒楼，其实店面不大，各路人马挤在一方天地，谈笑声弥散在每个角落。
孟彦拿着店小二给的菜单，认真勾选上每个谢遥可能喜欢的菜，末了想起奚塘，伸脚踢了一下他的椅子，“你要吃什么？”
奚塘看看勾好的菜高兴地点头，“我都喜欢，谢谢师兄！”
孟彦怜爱地看他一眼，忍住没告诉他真相。
店小二乐滋滋地上菜，边放边问，“看各位客官的打扮像外乡人，可是来参加花灯节的？”
“什么花灯节？”孟彦问。
“是我们这儿的一个传统节日，从今晚起连续七日的花灯盛宴，各位可以去看看，保管精彩！”
小二笑嘻嘻地介绍。
谢遥点头，又问，“请问最近镇上有什么不寻常的怪事发生吗？”
在小二疑惑的眼神里孟彦补充道，“我们是说书人，平日以写话本为生的，走到哪儿都喜欢收集这种怪事，编成本子好说给观众听。”
小二恍然大悟，“那可就巧了，我们镇正有一件怪事呢。”
“那城东□□巷里有座破宅子，已经荒废好多年了，最近却隐隐有烛光现出，有好事的人去打探过了，说里面有个花容月貌的绝美女子，就是森森然不像活人，上一秒还站在屋前，下一秒就没了踪影，跟凭空消失一样把那人吓得够呛，拔着腿就跑出来了，自此再没有人进去过。”
谢遥皱眉，“那可报了官府？”
小二点头，“官府也没查出什么，再加上也没造成什么危害，久而久之就没人管了。大家都说那是个冤死的女鬼，隐在那宅子里伺机寻仇呢，只要没做过亏心事就不要紧。”
谢遥了然，塞给他块银子，道，“谢礼。”
*
目标地址都明确了，按理来讲只要去调查就行。但奚塘人也胆小，被小二口中闹鬼的言论吓得够呛，坚持要等今晚回客栈集结好所有人之后再去。
孟彦考虑到这是个变数颇多的修仙世界，而他和谢遥又是不会法术的外乡人，真出了什么事应对不了，于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酒足饭饱，天染暮色。街上的行人陆陆续续却更多起来，奚塘一拍脑袋，“那人说的什么花灯节是不要开始了，我们去看看吧！”
左右闲来无事，谢遥点头，“走吧。”
街旁店铺开始陆续点上各式花灯，雕琢精巧，美轮美奂，远远望去像一条光汇集成的长河，沿着行人的脚步流向天边。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佳人于阑珊处掩嘴轻笑，像一场可望又不可触的梦境。
奚塘东瞅瞅西看看兴致高昂，孟彦干脆拿了一把钱给他，把之前抢的钱连本带利还了，然后挥手，“自己去玩吧，注意安全。”
奚塘高兴地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谢遥在旁边轻声笑，孟彦揽住他的肩膀，开玩笑道，“我俩像不像一起带孩子？”
谢遥脚步一顿，却没把他的手拂下去，只是反驳道，“谁要和你带。”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孟彦甚至能看到他耳后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在莹白的脖颈上显得极为显眼，像收尽了四周灼灼光辉，亮得晃了他的眼。
孟彦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摸了上去，他感觉到谢遥身子一僵，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奔涌到那块皮肤上。
“孟彦。”谢遥喊他，带了纵容又带了无奈。
孟彦干脆破罐子破摔，俯身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空气撩拨谢遥耳朵。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真的不觉得我熟悉吗？”
谢遥一愣，想起他们之前那场对话，孟彦满怀期待地剥白，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那次他糊弄过去了，今天……应该是躲不过去了。
周围人群闹哄哄地吵，孟彦耐心地，慢慢地等一个答案。他那么执着地盯着谢遥，好像没有结果，便永远不会罢休似的。
“觉得的。”就在他觉得谢遥又要搪塞过去时，谢遥突然开口道。
他闭着眼睛，像在回忆，又像在难过。
“很多个偶然的瞬间，我会想起你以前对我笑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是真的'以前'，还是只是我一厢情愿。可这只是一个又一个碎片一样的记忆，孟彦，太少了，根本拼不出一个我们。”
傻傻笑着的孟彦，拧着眉毛苦恼的孟彦，温柔地看着他的孟彦……还有最后那个，眼角挂着泪的孟彦。
他看起来是那么悲伤，以至于谢遥一想起，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那些记忆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就像每一个被他忘却的过往，其实都隐隐然导向了现在。
如果他当真没有来路，那被困在那片雾中时，又怎会隐隐地，期待着什么呢？
孟彦没有回答，片刻后他拉起谢遥的手，一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灯火与喧哗被抛在耳后，他们不顾一切地跑，像在挣脱什么。
来到行人稀少的巷尾处，孟彦把他抵在冰冷的砖瓦上，伸手挡住他的头防止被磕到，然后再次亲了上去。
这是他们第三个吻，夹杂了迷茫与未知的悲伤，谢遥的眼泪落在孟彦脸上，烫得他整颗心一颤。
孟彦伸手，认真地给他拂掉。
“在'以前'时，我一定也喜欢你。”
谢遥转过头去，像是不愿再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但即使有以前，谁又能保证，我们一定会走向以后呢？
他们牵着手，沿着河边慢慢地走。河上是一盏一盏的河灯，顺着河水漂至千里之外，蜿蜿蜒蜒不见尽头。
孟彦就跟他讲河灯的寓意，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听过的版本，也不知在梦里改没改设定。
谢遥就认真地听，时不时点头。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像一场温柔又肆意的大火。
风就这么撩起他们的发丝，孟彦认真感受了一下，感觉和现实生活里他家湖边的没两样。
迎面看见了卖河灯的铺子，孟彦停步，扭头问谢遥，“我们买一个好不好？”
谢遥点头，两人挑挑捡捡选了个兔子形的，商家递过笔，笑道，“可以在上面写心愿，很灵的。”
谢遥提笔不知道写什么，看着孟彦等他拿主意。
孟彦思索片刻，笑道，“那就写：谢遥孟彦生生世世，不忘彼此。”
最后还是这么写了。
谢遥托着河灯，小心地把它放入水中。河灯随着流水很快漂向前方。
他看着灯消失的方向，“你说它会去到哪里？”
“长江，黄河，太平洋？”孟彦思索，“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它肯定一直流啊流，把我们的心愿传到整个世界。”
明知他说的没有可能，谢遥还是笑笑，道，“这里的整个世界是什么样？”
“我不知道，但……”孟彦伸手接住一片飞下的彩纸，“你不觉得这儿的一切都很真实吗，感觉不像个临时搭建的场景，倒像个很多人真正生活的地方。”
“我想过，这会不会是很多个平行时空，我在不同的故事里遇见同样的你，算老天给我的忘掉一些事情的补偿。”
“老天有这么好心吗？”谢遥问。
“万一呢。”孟彦笑着拉紧他的手，“我现在能牵着你的手，说明他还有点良心。”
两人散着散着步散回了客栈，奚塘正坐在座位上和同门聊天，看到他俩高兴地喊，“你们回来了！”
然后跳下凳子噔噔噔跑过来，“我们正在分房呢，两两一间，你们要和谁住？”
孟彦举起两人紧握的手，“看到了吗，我当然和谢遥住。”
谢遥微红着耳朵把手挣开，然后点点头。
幸好奚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人在那里摇头晃脑黯然神伤，“阿遥啊阿遥，当年我们一起背井离乡，你我曾约定互相扶持，可真心难测世事难料，如今竟然……”
“奚塘你干嘛，不是说好我俩一起住的吗。”一个师弟过来搭上他的肩。
奚塘不满地回头，“你等我演完了都嘛！”
师弟对他翻了个白眼，调整好表情对孟彦谢遥自我介绍道，“师兄们好，我叫徐千树，是东峰谷毒仙座下弟子。你们的房间在楼上第一间，这是钥匙。”说着把钥匙递给他们。
孟彦接过钥匙，矜持地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呢，可都住好了？”
徐千树道，“都已经去休息了，师兄们也早些歇息吧。”
然后他叫住奚塘，“走吧，我们也去睡了。”
奚塘跟两人道完别，拔腿跟在徐千树后面，边走边嘟囔着什么，千树你等等我，我也快困死了之类的，马上就没了踪影。
谢遥道：“还没跟他们说正事呢。”
“明天再集结说也差不多，今天都玩累了吧。”孟彦凑到他眼前笑着说，“老婆走，我们也去睡觉。”
谢遥无奈地和他对视，最后败下阵来，妥协道，“不许在人前这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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