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花园里的深潭看上去并不宽敞，其实水下暗藏玄机。深潭实际的面积比知州府还大，其中大半的地方都被水灵龙用来建房屋。
柯北川被关在偏房，手腕、脚踝上系着铁链。他安安静静地靠墙坐着，他的眼睛里，一个阵法正在悄悄运转。
偏房的门被推开，水灵龙走进来，一扫往常的阴霾，脸上挂着笑，兴高采烈。
“啧，龙渊倒是不济，一个小小的幻境就将他迷惑了。他在我的府邸门口转来转去，竟然未发现湖底有座房。”水灵龙不免有些洋洋得意。柯北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心里却是暗暗发笑。都这么长时间了，水灵龙不仅没有发现他眼中的阵法，还自以为骗过了齐舳。
“我可太高兴了，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水灵龙语调上扬，明日祭祀可照常的消息驱散了他的郁闷。昨日下午到刚才，是他这辈子最心塞的时刻。他本想将气撒在柯北川身上，却发现柯北川负伤。他担心下手过重杀死了柯北川，招来齐舳的疯狂报复，就打消了拿柯北川撒气的念头。所以结果就是，他不仅不能发泄，还要好吃好喝伺候柯北川，免得柯北川死了。
“明日我带你去神庙，让你目睹祭祀的全过程。”水灵龙说，“你知道祭祀的最后一步吗？”
柯北川想起那个大汉描述的场景，面色煞白，悄悄往后挪，想远离水灵龙。
看来柯北川已经知道了。见状，水灵龙猜了个七七八八。
柯北川流露出的厌恶、恐惧过于明显，水灵龙步步逼近，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说：“祭祀的最后一步就是享用祭品，我会撕裂祭品，吃掉他们的心脏和大脑。那血液飞溅的场面，那香甜的血腥味，无不令人血脉偾张。”
“疯子。 ”柯北川说。
水灵龙不以为意，笑道：“你觉得我疯？我身上疯劲还不及龙渊的四分之一。”
水灵龙说：“我初入龙谷时，族人告诉我：许多年以前，他们出去参加盟族百年一开的宴会，只有青龙、三位族人和关紧闭的龙渊留守龙谷。不料一直与我族交好的月狼一脉突然来袭，想趁谷中主力空虚，毁掉龙谷。青龙和三位族人奋力抵抗，杀了不少月狼。月狼见势不妙，慌忙撤退。就因为青龙在战斗中受了点小伤，龙渊就追杀了月狼族一路，甚至将与月狼族有联系的人、妖都杀了。等族人找到他时，他正站在尸山血海中 ，身上的杀气都凝结成形了。”
“这叫重情重义，不叫疯。”柯北川为齐舳辩解。
“我只说了一件事，龙渊还干过其他的事情。总的来说，龙渊是一个彻头彻尾、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疯子，你做他的徒弟纯属倒霉。”水灵龙说。
不过柯北川并没有被水灵龙影响，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水灵龙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推门出去，他要为明日的祭祀做准备。
又一个清晨来临，滚滚响雷惊醒了韶州的百姓，提醒他们今日是献祭的日子。
水灵龙穿着正式，在神庙里等待。柯北川全身绑满限制灵力的绳子，像一只大粽子一般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但能看见一切。
全韶州的年轻姑娘都聚集在知州府前面的大广场上，抖如筛糠，吓得脸都白了，她们都清楚被选到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知州粗略扫了一眼，随手一指，说：“就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被指到的姑娘身着天青色的衣服，一条面巾遮住了她半张脸，眼框红肿，眼含泪花。那姑娘说：“我叫青南塘。”
知州先走一步，示意青南塘跟上。青南塘缓步跟上，与神情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颇有林下风致。
两人越走越远，其他的姑娘松了口气，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唉，你们以前见过青南塘吗？我对她没有印象。”
“没有啊。”
“可能是不喜热闹的姑娘，平时不出门，所以没人见过她。”
逃过一劫的姑娘们聚起来聊了几句，然后各回各家。
青南塘、知州全程一言不发，各有各的心思，默默地走到神庙门口。
知州推开神庙大门，说：“大人，我将祭品带来了。”
水灵龙迅速调整形象，说：“让她进来，你可以走了。”
知州伸手按上青南塘的背，想硬推青南塘进去。青南塘吸了口气，似乎作出了决定，一巴掌扇开知州的手，说：“我自己进去。”
说完，青南塘一步跨过门槛，门自动关上，将知州挡在门外。知州看着发红的手背，暗暗诧异：这女的力气还挺大。
庙内蜡烛自动燃起，照亮整个神庙。
水灵龙坐在供桌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贡品。水灵龙一抬眼，面前出现一个女子，
身着天青色长裙，轻纱掩面。柯北川感觉女子带给他一种熟悉感，他仔细回想，却没有想起有关的记忆。
水灵龙跳到地面，放下贡品，瞬移至青南塘面前，水蓝色法力在水灵龙身后炸裂，压迫感十足。但是面前的女子不像以往的祭品那样害怕地缩成一团，没有崩溃、哭闹、拍门，也没有跪下求饶。女子面色平静，抬手捋了捋自己飞扬的头发。
“眼眶红红的，显然在来之前哭过，此时的冷静不过是一层掩饰。只要我施加些压力，她就会露出真实的自我。”水灵龙心中嘲笑。
水灵龙抬起青南塘的下巴，一边加大力度一边说：“你不怕？”
青南塘感到水灵龙的手劲越来越大，下颔仿佛要碎裂。但她没有慌张，说：“有何可惧，不过一死。”
水灵龙说：“恐怕你心里还是怕的吧？人都是想活久一些的动物。”
青南塘说：“想活久一些和不惧死亡并不矛盾。”
将生死置之度外？有点意思。
水灵龙有点欣赏面前的女子，说：“敢问姑娘芳名？”
青南塘朱唇轻启：“青南塘。”
水灵龙移开手，准备开荤。勇气可嘉又怎样？他很欣赏又怎样？这些都统统比不上成神。
四道水蓝色的法力化为四条绳索，一头系在青南塘身上，一头系在房梁上，开始缓缓收紧。青南塘眯了眯眼睛，似乎很享受疼痛。
眼看绳索越绷越紧，柯北川偏过头去，微微勾起唇角。
水灵龙发现他收不动绳索了，青南塘的身体强度好像异于常人。
“感觉不错，很想继续下去，但我还有事。”青南塘由衷地说，身上红光一现，荡开水灵龙的法力。青南塘的面容逐渐改变，变成齐舳的模样。
“龙渊！”水灵龙看着面前的女子大变活人，从深谷幽兰变成高山冰凌。水灵龙无比气愤，亏他刚刚还产生了一丝犹豫。
看着柯北川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水灵龙突然意识到这俩一直在演戏，说：“你……你们玩我？”
“智商堪忧。”齐舳说。
“听说族里给我的评价是力量欠缺、灵力流转不畅、招式乱七八糟，不如你帮我看看这个评价是否中肯？”齐舳说着，蹲下身，轻飘飘地挥出一拳。轻微的声音响起，石头地砖碎了两块。
水灵龙：“……族里的评价真不靠谱。”
“不用血魄吗？”水灵龙手中出现一根矛，他看着赤手空拳的齐舳，问。
齐舳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说：“不需要。”
柯北川早就缩在遥远的角落里，观察着水灵龙的矛。水灵龙的矛通体纯蓝，微微透明，是用冰做的。
大战一触即发，水灵龙朝天一指，满天雨滴凝固成坚冰，直坠下来。
“班门弄斧。”齐舳说道，看了水灵龙一眼，水灵龙脑袋一疼，手指一偏，坚冰全都掉到河里，激起千层浪。过了二十年，齐舳的精神力似乎强了一大截。
还没等水灵龙缓过神来，齐舳一拳锤在水灵龙腹部。水灵龙呕出几口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翻了一番。
柯北川缩在角落里看了一场单方面的碾压。齐舳用精神力控住水灵龙，水灵龙全程脑子一片混乱，还都还不了手，只能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
两人从神庙里打到神庙外，再打到河面上，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
水灵龙经历了化龙以来最憋屈的事情，心灵、身体两重创伤的影响下，水灵龙直接晕厥。
齐舳飞起一脚，将水灵龙踢离河水范围。
“师傅。”齐舳转头一看，一只粽子扒着神庙大门喊他。
“他跟你说他腿崴了是吧？”齐舳撸起水灵龙的裤脚，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伸手按了两下。然后，柯北川就听到了骨折的声音。柯北川看看齐舳，满眼是“你故意的吧”。
齐舳面不改色，说：“走，具体过程我在回程的船上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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