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香四娘失踪的这两个时辰被绑去了什么地方,最好的方法就是实地考察。
黄梨想到此处,隔着轿帘对外道:“去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建得辉煌瑰丽,可谓金碧辉映,云霞失容。
庙市每月共有五天,除初一、十五,每月逢八也是开市之日,今儿是四月十九,黄梨错过了前一天的庙市,虽然不是开市之日,但庙里也有不少香客与游人。
黄梨闲逛一阵,见斋堂外聚集了好一些香客,她心中好奇,顺着人群就凑了上去。跟着她的那个轿夫叫苦不迭,这位表小姐人倒是挺和善的,就是不能出门,一旦出了门,大有不到天黑不归家的势头。
“凭什么不让我吃斋饭?我能来此必然有我来此得因由。佛门之地,大开方便之门,这就是佛祖行的方便?”
“你可别污佛祖!每日敲钟就来,吃完就走,也不帮庙里干活,更别说添香火钱了。”
原来是一个落魄文人与一小沙弥起了龃龉,在斋堂前拉扯。小沙弥怨气很大,向旁人解说“来了快半年了,每次要这要那的,尽找我的麻烦”,文人听后,大声质问小沙弥“从今往后大相国寺的斋饭是不是要收钱了”。
小沙弥被他的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气势一下就弱了很多。“斋饭不收钱。”
文人当即指着斋堂,气势汹汹:“既然不收钱,那我能不能同旁人一样进去用饭!”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佛号,几个穿着宽大僧袍的僧人从斋堂走了出来,纷纷向那个文人双手合十。
年龄最长的大和尚率先说话,他道:“施主,进寺者都是与佛有缘的善者,不分贵贱都能与众僧共食,旁人吃得,施主自然吃得。”
另一个大和尚也说,“寺院是修行的场所,一切用度建设皆来自善者的施舍,食斋收钱背离佛法。”
文人听了这些话,向小沙弥一甩长袖,堂而皇之的进了斋堂。
小沙弥委屈得哭了,最先说话的大和尚安慰他这是在修行。“红尘中修行,更要有坚固的内心,修人间道,悟心中佛。”
“哟,这人够横的,吃佛家饭还这般横。”
黄梨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叨咕了一句,她倒没在意那文人横不横,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文人最开始说得那句话:我能来此必然有我来此得因由。
我来此的因由!
黄梨心念一动,向一和尚问明供灯处所在,走到供灯处,供了三盏长生灯与一盏平安灯,分别写上她爸、她妈、黄老夫人以及白玉堂的名字,跟着又折返大殿,跪在佛前,在心中诚心祈求。
“佛祖,信女黄梨,来自未来,既然能来到这里,必然有来得因由,祈求佛祖保佑我爸爸、我妈妈、黄老夫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保佑白玉堂到了未来一切平安顺遂。”
刚出大相国寺黄梨就停下脚步,递了一锭银子给轿夫,“帮我赁一辆马车,记住只赁马车,牛车、驴车都不要,再帮我买一幅笔墨纸砚,剩下的钱你们去吃饭。”
那轿夫并没伸手接银子,迟疑道:“表小姐,都过晌午了,要么先回吧。”
“你们吃好饭,就在这里等我,我在城中转转,转转就回来找你们。”
“这……”
“表小姐!”
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黄梨回头一看,见是另一个帮她抬轿子的轿夫,她进庙前让他在庙外等候。
那个轿夫跑了过来,向她叉手:“展大人让你现在就我们回去。”
“展昭也来了?”
黄梨有些高兴,随即想到她上午才离开,怎么展昭跟着就找来了,难道他……
跟踪我!
想到这种可能,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敛去不少,“他人在哪儿?”
“展大人在轿子那边。”轿夫一边说,一边反手指着自己身后。
黄梨顺势望去,果然在庙门边上看到了展昭,他骑在马上,如骑士般守在她轿子旁边,又如一块哀怨的望妻石一直望向她这边。
想让我回去,自己不来叫,反让旁人来叫,既然这般见外,就别想管着我!
黄梨一下就逆反了,再一次将手中的银子递了出去,“拿着呀,照我先前说得做,帮我赁辆马车,买副笔墨纸砚,然后你们俩就去吃饭,不用替我省钱。”
见轿夫不接,她又道:“你们帮我抬了几天轿子了,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两个轿夫对望一眼,犹豫再三,最先那个接了银子,但他并没有直接去赁马车,反而跑到轿前,对展昭说了什么。黄梨看到他向她这边指了几下,展昭便翻身下马,向她这边走来。
待展昭走到近前,黄梨当即舒展眉头,变得笑盈盈的,“展大哥,你也来烧香啊。”
展昭反倒皱着眉,“你出来大半天了,还要去哪儿?”
黄梨觉得他问的问题相当好笑,打了两个“哈哈”,语调拔高不少:“展大哥,你是在质问我吗?我去哪儿,什么时候回去,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展昭左右看了看,见附近人少,又向那个跟在黄梨身后的轿夫使了使眼色,那轿夫心领神会,叉手走开。
“我以为今天上午跟你说得够清楚的了,歼灭了魔教你爱怎么都由你,但魔教没歼灭之前,你最好待在家里,或则我送你去封丘。”
展昭说完,走前两步,隔着衣物拉住她的左手小臂:“走吧,我送你回去。”拉着她就往回走。
谁知黄梨并不领情,抬起左手,示意展昭放手,在庙门前拉拉扯扯不太好看。
展昭放开她,双手叉腰,耐着性子问她还要去哪儿。
“香四娘的事展大哥听说了吗?”
“听卫清提起过。”
“我想替香四娘查案,所以……不劳展大哥挂心,查完案我自己会回去。”黄梨微微一笑,向展昭福福身,感激他的关怀之情,相送之意,但她黄梨不——需——要。
她虽然对他的态度温和有礼,但话里话外都是拒人千里之外。展昭当然听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但他也很坚持,“我会帮她查”,再次想拉她的手,执意送她回家。
“你们都不信她说的,怎么帮她查。”黄梨缩回手,跟着又道:“既然没人帮我赁马车,我自己去。”话一说完,她转身就走。
“黄梨!”
听到身后喊了自己的全名,黄梨就知道展昭不高兴了,恐怕对她的耐性已经全消磨光了。不过帮香四娘查案是她的意愿,何须旁人高兴,她黄梨不在意他人眼光,遵从内心做事,她只做她自己。
她停下脚步,转回身体,笑着问展昭还有何贵干。
只见展昭眉头紧皱,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本以为他要强迫自己回去,不想他却妥协了。
“你要查案,我陪你。”
展昭打发走了两个轿夫,替她赁了一辆马车,他则骑马相陪。
黄梨见状,反而有些失望,或者在她内心深处她想借着此事与他闹一场,发泄发泄自己被他退婚的郁闷心情。
可惜他妥协了,没法闹了,她只得怏怏地上了马车。展昭很贴心,听说她要笔墨纸砚,就让车夫在马车里准备了一张小桌子,另外还配了茶水、果子和蜜饯等吃食。
黄梨刚看到这些东西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些不可能是租马车的附加价值,必然是有心人准备的,她倍感窝心。
她高兴的坐到桌子后,铺开纸张,砚开墨迹,然后拿了一块蜜饯放进嘴里,蜜饯很甜,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
她清清喉咙,隔着窗问外面的人大相国寺附近街道的分布情况。
展昭还没回话,赶车的车夫就道:“娘子可问着人咧,我家在开封都有五辈人咧,我从小又在城里莫爬,对街道熟悉得很。这里是大相国寺,前面就是汴河,过汴河有座桥,叫相国寺桥,顺汴河往东走就是上土桥,横着的那条街就是上土桥街……”
车夫嗓门大得很,就像有人故意将鼓囊囊的气球在耳边扎爆一样,黄梨被“炸”得五官变形,揉了揉耳朵眼,这才提笔在纸上纵横交错的画了几条直线,然后在各条直线上写上对应的街道名。
香四娘从大相国寺出来后走了一段路,在上土桥街被绑架,两个时辰后被人丢在了下土桥街,黄梨以上土桥街为轴心,一个时辰为半径,她要画出香四娘有可能被马车拉到的地方。
上土桥往东是下土桥,然后是东大街,再然后是宋门;往西是州桥,州桥以西衙门众多,开封府衙门也在其中,出城的话可以走梁门和郑门;往南有莲花池街和蔡河,过了蔡河走下莲池街就可以从保康门出城;往北的街道很多,有十字街、马行街等,最后从封丘门出城。
地图一画出来,黄梨就觉得头皮一紧,绑架香四娘的马车走东南西北都有可能,她这样无疑于大海捞针。
展昭也觉得她这样查案完全浪费功夫,道路四通八达,东南西北又各有岔路,再加上河道交错,很容易出错。
“难道每个方位都去跑一圈?”
马车外继续传来展昭的声音:“香四娘当时显然中了迷药,马车有无拐弯?行进速度如何?她不清楚,你我就更不清楚了,稍有不对就会找偏。还有,就算你找到了那天马车停靠的地方又怎样,贼人会老实得等在原地?黄姑娘,你别不服气,香四娘被绑一案动机不明,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抓不了人!”
黄梨知道他说得很对,她今天白来了,但她心中就是气不过,特别是由展昭说出这番话,她就更不服气了:“那你有何高见?”
“回去,我会叫展逸跟着香四娘,若贼人再有行动,当场抓住。”
“万一不行动呢?”
“不行动不是更好吗,至少香四娘安全了。”
“哪里会安全!这件事如果不解决的话,她一生都会有阴影,她现在出门都不敢出!”黄梨摇摇头,完全不认可展昭的说辞。再说了,被动等待不是她的行事作风,思索片刻便对车夫道:“往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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