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裂痕

盛夏时节酷热难耐,微风送来阵阵阴凉,却吹不走心中的热意。

“荆鲤,今天是你生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见荆鲤起了床,连忙说道。

荆鲤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带着些许困意:“今天不去上班吗?”尾音有些慵懒。

“不去不去!今天陪你。”他摆了摆手,拉开椅子,让荆鲤先吃早饭。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荆鲤说,“我吃好了。”

“可是你盘子里一点没动啊!”

“都吃了。”

姜向笃揉了揉眼睛,又眯着眼盯着盘子看了好一会,他十分确认盘子里都是完好无损的食物。难道荆鲤故意不想吃饭吗?这些都是他平时挺喜欢吃的食物呀。

“我们走吧。”荆鲤开口道。

“好啊,行。”姜向笃漫不经心地应了两声。

为什么他要撒谎?

荆鲤说:“要去哪?”

“去老家。”

“见阿婆吗?”

“对!”

不仅如此,他还要带荆鲤去他的秘密基地。

姜向笃握着荆鲤的手安抚道:“阿婆会喜欢你的,不用太紧张。”

因为这一次去见阿婆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所以他希望阿婆能够接受荆鲤。他们两个特意去了趟超市给阿婆挑选些礼物。

超市内冷气开得很足,荆鲤正在货架上纠结选择哪个礼物,姜向笃偶尔提一下意见。

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熊孩子身子坐在购物车里,飞快地朝荆鲤的方向飞过去。姜向笃下意识勾住荆鲤,反手把他拉在身后,另一只手挡住购物车,右脚迈出抵住车轮。

车轮很快慢了下来,坐在购物车里的熊孩子却不乐意了,他抱着胳膊:“喂!大叔叔,麻烦让一让!我开的风火轮都被你弄停了!”

见那熊孩子态度恶劣,姜向笃怒火中烧:“你是哪家孩子!没看见要撞到人了吗?”

“不就你一个人吗?我又没碰到别人,要怪只能怪你在我的风火轮的道上?”

姜向笃撸起袖子,一把拎住熊孩子的后衣领,把他从购物车上提下来,放在荆鲤面前,咬牙说:“道歉。”

熊孩子满脸不服地说:“凭什么你让我道歉我就道歉!我就不!”

姜向笃用脚踢了下他屁股,熊孩子跌了个狗吃屎,“道不道歉?”

“我不!”

姜向笃顶了顶虎牙,又踢了下熊孩子屁股,他又摔一个狗吃屎。

“道不道?”

“我……”熊孩子捂着屁股,刚想说“不”,就见一只脚伸出来,“我道歉!我道歉!”

姜向笃下巴朝荆鲤方向一抬:“道歉。”

熊孩子转过头,立刻惊恐地说:“怪叔叔!你干嘛要我和空气道歉?!”

“谁是你叔叔,我今年17。”姜向笃一脸无语,这小鬼还耍什么滑头,“还有,这是你荆鲤哥哥。”

熊孩子一脸不可思议,号啕大哭起来:“你都二十多了还让我喊哥……呜呜呜……还让我对空气道歉……呜呜呜……”

他这一哭马上把孩子妈妈引了过来,孩子妈妈更是泼辣得很,和姜向笃争执了一会,直到超市管理员来了这场闹剧才结束。

*

姜向笃和荆鲤上了车,都没再多说什么,眼见着村庄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荆鲤的身体在轻微地发抖。

也是,谁见家长能不紧张?

姜向笃敲敲门,笑着喊了一声“阿婆”,说:“这就是我交的男朋友。你见过的,荆鲤。”他轻拉了一下荆鲤。

“荆鲤?男朋友嘛?”

“对啊,我和他高中其实就在一起了只是没有告诉你。都过了这么久,我们两个感情依然十分坚固,能经受得起阿婆的考验。”

“阿婆能对荆鲤有什么考验!平平安安才是真。阿婆老了也不再管你交的是男是女,只要你们开心就好。荆鲤这孩子我是见过的,人也好。你们要和和睦睦在一起。”阿婆笑眯眯地说,“荆鲤人呢,我怎么没看见?”

荆鲤向前走了两步,阿婆却像没有看见似的。

姜向笃提醒说:“阿婆,他就在我身边啊!”

“身边?我怎么没瞧见?”阿婆很疑惑。

随即姜向笃弯腰,压低声音对荆鲤说:“阿婆可能老了,眼神不太好使,你别生气。”

荆鲤淡声说:“好。”

“那我先跟阿婆说两句话,你别乱走啊。”

落日余晖,吃过晚饭后,姜向笃望着踏着朝霞归巢的乌鸦,感觉时机到了,他开口道:“阿婆,我和荆鲤可以出去玩不?”

“当然可以啊!哈哈哈。”望着他独自跑出家门的背影,她喃喃自语道,“都二十七八的人了,玩心真大。”

萤火虫的微光点亮了黑夜的幕布,像遗落在地表上的星星,笼罩在他的周围。

“这个山谷是我小时候无意发现的,从此,这便成了我的秘密基地,能够暂时栖息的地方。总感觉这些萤火虫冥冥中能鼓舞着我去逃离原生家庭的囚笼。”

姜向笃冲着山谷喊道:“于是我从发现这里开始,我就赌,赌我能逃离黯淡无光的黑夜。现在看来,我赌对了!”

他成功地、彻彻底底地摆脱了幼时的阴影。

荆鲤眼里倒映的是那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姜向笃。他张开双臂,那些萤火虫好似心灵感应般,依附在他身上散发着微光,去迎接和沐春风或狂风暴雨,迎接烈日骄阳或腊月寒冬。他像萤火虫一样,与黑夜拼搏、斗争、对抗!

“现在我还是赌,你会在我身边一辈子。”他一本正经的赌约在荆鲤耳边回响着。

荆鲤不知道怎么了,红了脸也红了眼。

他可是姜向笃啊,是原本属于他,现在却不属于他的姜向笃。

因为那年满天的飞雪早已埋没了希翼,困住了各在四方的你我。

*

“小心!”荆鲤大喊一声。

姜向笃从来没有听到过荆鲤声音能喊得那么大,甚至能盖过疾驰而来的车鸣。

可是下一秒天旋地转,“砰”的一声,自己没了意识。

他做了个梦。

梦中红色鲤鱼被无尽的浪潮吞噬,它带着哭腔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却换来他无力地摇头,他没有办法帮助这只鲤鱼。

巨型鲤鱼咆哮着,他却隐隐感到这怒吼更像是死亡前的哀鸣。它越过了龙门,从生游到死的彼岸,刹那间活生生的鲤鱼变成一具鱼骨,眼睛泛着红光,发出凄凉的哭声,接着森森白骨猛地变大,向他扑来。

“啊!”姜向笃被吓出一身冷汗。

“荆鲤,荆鲤…”

摸了摸床边,没人。

他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疼痛欲裂,脑海里闪烁着一些零碎的片段。

“哟,阿笃醒了。没事了噢,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阿婆抱住眼眶微红的姜向笃安慰道。

“阿婆,阿婆,荆鲤呢!荆鲤……他怎么样了!?”他紧紧抱着阿婆,他抱得很紧,像抱着最后一束生命稻草。

“阿笃啊,乖,别激动。别抱这么紧,阿婆难受……阿婆跟你说都跟你说。”他愣了五六秒,然后轻轻松开,反握住她的手。他必须抓住点什么,不然就会感到空虚,害怕恐慌。

“乖乖,其实那天阿婆压根就没见过你谈的男朋友,也没见过到荆鲤!”

“怎么可能!?他就在我身边啊!”

“乖乖,阿婆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你啊,从五六年前就开始自言自语,好像身边有个人似的。”

头又开始疼了,很疼,想哭。

持续的四五分钟左右,脑袋里涌出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组成了曾经埋藏在心底的回忆。

他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浓浓夜色中,他还是穿着单薄的蓝白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无聊地看窗外摇曳的树枝。一片片雪花穿过枯木,经过他的窗前。这一场初雪下得很大,如鹅毛般倾泻在雾蒙蒙的天空下。

“荆鲤怎么还不回来。”姜向笃嘟囔了一声,随后他的房门被推开,走廊的冷空气尽数灌入房间,他打了个冷颤。

荆鲤顶着满身的雪,像一个雪人一样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看他,只是把衣服脱下,无声地抖落身上的雪。

像一部默剧。

可那洁白的雪如此刺眼,姜向笃的眼睛还没有开始治疗,竟然误以为那雪是鲜艳的血。

他怎么受伤了!

荆鲤的嘴唇冻得发白,脸上的皮肤发灰,用唇语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他们中间生长出一道狭长的深渊,使两颗心的距离越来越远。

荆鲤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他紧抱住自己的头,失声痛哭,他不记得了,荆鲤的死他记不起来了…

“乖乖,别激动啊。”阿婆轻拍他的后背,就像幼时哄他睡觉一样。

“阿婆!阿婆!”姜向笃猛得睁开腥红的双眼,紧握住她的双手,“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都是假的,假的……”他重复低咕着最后两个字,双目无神,盯着墙体,似要盯出一个洞来。

电影院的承诺,雪地的相互回眸,萤火虫下的赌约,都是假的?假的吗?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吗?!

他不愿相信,这都是真真切切感受过和经历过的啊!

他翻出手机,颤抖着打开相册,只看了一眼他便知道,所有的所有,都只是自己的凭空捏造。

照片上的姜向笃,满眼欢心地望着白茫茫的雪地,有雪人,有烟火,有新年,唯独没有的是姜向笃埋在心里的那个人。他往下滑动手机,唯一一个他们的照片是他们两个站在飘扬着红飘带的祈愿树下,相顾无言的场景。

……

姜向笃不死心地点开聊天记录,那个名叫“空白”的聊天框的消息仍停留在十年前。

“荆鲤,你为什么叫空白。”

“我的周身白茫茫一片,□□居无定所,灵魂飘泊无定。前方是渺茫无光的未来,身后是黯淡悲痛的童年。”

他剧烈摇晃着脑袋,用力地敲击。

他好像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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