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这次向省厅申请了十来个人,他们一进来略显拥挤的办公室已经无处下脚,何月还真看到几个熟悉面孔,沈长风根据当前的调查进展给每组增配了三个人,剩余几人专门负责调查桥上撞车事故的始末,带组的是特别行动组的副组长之一,温书易。
调查撞车事故的小组并不和专案组在同一个办公室,他们被安排在旁边的小会议室,调查进展只单独同步给沈长风。
每组新增三个人虽然不算多,有总比没有强,现在他们每个人手上有大量信息待核实,专案组成立至今所有人已经连轴转了十天,涉案嫌疑人越来越多,排查范围越来越大,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沈长风单独领着温书易到司辰心面前,介绍道:“书易,这位就是你想见的司辰心。”
对比沈长风强悍健硕的身材,温书易身形修长没什么锻炼痕迹,带着银框眼睛,看上去文绉绉的。司辰心知道他,他们合作过一两个案子,沈长风的一号拥护者,当初这个项目之所以能成功立项,有部分得益于温书易在警校庞大人脉关系网,成功说服学院教授们为项目背书。
温书易彬彬有礼伸手打招呼,“司顾问,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不愧是交友广阔左右逢源的人,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反显得司辰心在这方面有些木讷,她放下手里的材料起身伸手干巴巴应付了一句:“你好。”
沈长风看了她一眼,这就结束了?三秒后,看来确实结束了,他清了清嗓子,“书易,我说的没错吧,她确实不善交际。”
“有实力的人大多内敛,像我这种干啥都半桶水的混子只能发展点人际关系。”温书易自我调侃道。
司辰心实在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她看了眼沈长风,收到眼神的沈组长立马会意从中斡旋,“小满,今天专案组的人都在,出差的同事晚点也回来了,我们小聚一下吃个饭,一起去?”
“不了。”司辰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有约了?”
“不是,现在还没收到二哥的电话,估计他还没起床。”
沈长风疑惑不解,“所以呢?”
“所以,等他醒了就会看到大哥给他发的消息。”
沈长风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顶着乱发的炸毛狮子狗对着手机咆哮,他们兄弟俩有着截然不同的带孩子方式,司月白的理念是为了面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必须锻炼出强健体魄和危机应变能力,以此解除危机从而化险为夷,司暮川看似认同他哥这套,也会在一旁监督,然而他更希望妹妹能远离危险,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否则也整不出,劝不动人就请雇佣兵把人给绑回去的路子。不过这种野蛮的解决方式在国内并不适用,他八成只能精神攻击或无能狂怒之类的。
“月白不帮你劝劝他?”
司辰心摊手无奈,“大哥让我自己搞定。”
“看来你大哥并不像表现得那么平静,”这是她的家事,沈长风作为外人就算想帮也插不上话,他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司辰心肩膀,“小满,祝你好运。”
沈长风带着温书易离开,司辰心重新拿起材料,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说起来,大哥也确实应该生气。做为哥哥,事情发生时他们也是孩子,却不得不过早认清现实,代替父亲为两个妹妹撑起另一片天,自己的任何决定大哥都无条件支持,这样宽厚包容的家人,有那么多坦诚的机会,可自己没有开口,任谁都会生气伤心的吧。
“想什么呢?叫你也没反应。”林煦刚温好豆奶回来,见来了大半的生面孔,猜测是向省厅申请的人过来了。
司辰心接过豆奶没喝只是用左手食指转着吸管,“在想付念是什么时候和易慈产生交集的。”
林煦:“有头绪吗?”
“有一点,”司辰心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不过我还没捋清楚,今天脑子过载,转不动了。”
“你休息下,案子牵涉久远不是一下子就能梳理清楚的。”林煦抽走材料,有些心疼,“快到下班时间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要不我开车送你?”
“不用,有人来接我,而且你晚上还有聚餐。”
林煦还不知道晚上聚餐的消息,内勤申请的椅子到了,沈长风向内勤申请了十三把椅子,要安排下这么多人,就必须重新调整办公室格局,于是先前按组分占四个方位的格局,被合并成贯穿办公室的两排,这样每排对面都可以坐人。
所有人停下手里工作开始搬桌椅,司辰心抱着一盆绿植坐在墙角当个不能搬不能扛在恢复期的伤员,将近半小时后,沈长风推着把椅子过来问她:“小满,我给你申请了一把椅子,好歹也是个顾问,总不能让你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要不坐我旁边?”
“不要,我哥让我远离臭男人。”
办公室一众男性:“......”
司辰心咬着吸管,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杀伤力,沈长风经常被她打击到没脾气所以习惯了,为此没有很在意,“你想坐哪?”
“嗯...林队旁边吧。”
一楼院子开进来一辆车,司辰心的手机刚好显示来电,她只说了句下来了,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对沈长风说:“我下班了,明天我来了解下出差调查到结果。”
沈长风:“行,我让他们整理好交给你。”
沈组长表面看似不在意,等人离开办公室还是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又把手臂凑到旁边的蓝安面前,“我今天臭吗?”
蓝安凑近闻了闻,“没味道”,想了想又说:“司顾问也许不是针对组长你,她应该是在攻击我们所有男性。”
如此,沈组长的内心平衡了,终于不是只有自己被针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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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丘山已经第五次通过后视镜偷偷打量司辰心,原本看着窗外的她突然说:“你想问就问吧。”
“你这回是不是给你哥憋了个大招,已经好久没见他这么生气了,他还亲自下厨做饭,”丘山说着又看了她一眼,补充道:“还都是你不爱吃的。”
司辰心:“......”
司月白下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心情很好,另一种是心情非常糟糕且会做一桌子刻薄的食物。
丘山:“所以你给我透个底,一会饭桌上我也好帮你转移攻击。”
于是,到家洗好手的两人盯着餐桌上盖着厚厚一层香菜瞧不见底下真容的菜肴,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司月白摆好碗筷,面无表情发号施令,“坐下吃饭!”
司辰心——大哥一定非常生气,要不离家出走算了?
丘山——看菜色一会说不定会被无差别攻击,要不离家出走算了?。
战战兢兢的两人依次落座,丘山作为盟友坐在司辰心旁边。
司月白问:“先吃饭还是先喝汤?”
两人瞟了一眼桌上从没见过的香菜虾仁汤,异口同声,“吃饭。”
然后他们一人捧着一碗白绿相间的香菜拌饭,香菜被料理机打成碎拌进刚蒸好的米饭里,连司辰心这种挑菜高手也无从下手。
丘山作为会吃香菜属于不排斥不算讨厌级别的选手,看着这碗饭都能感受到里面投射出来的强烈怨气。他强行勾起嘴角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不像演的,他的声音打破饭桌上凝固的气氛,“这饭拌的还挺均匀哈。”
......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司月白充耳不闻自顾自夹菜,司辰心握着筷子的手根本没处伸,她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丘山,收到信号的盟友如梦方醒,“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你哥在蒸土豆,肯定有做你喜欢的土豆泥。”
司月白不冷不淡提醒说:“前面就是。”
丘山用勺子拨开盖在上面的香菜,正要给什么都吃不了的可怜虫挖点土豆泥,然后发现土豆泥不仅被盖了香菜被,连土豆泥里面也拌满了香菜碎,被香菜汁染成黄绿色的土豆泥怨气值直接拉满,丘山手一哆嗦,勺子一撂——没救了,自求多福吧。
司辰心看盟友已经缴械投降,立刻低头认错,“大哥,我错了。”
司月白:“嗯,继续。”
“我不该瞒着你和二哥,不该主动参与到危险中,不该罔顾危险冒失救人。”
司月白有许不耐烦放下碗筷打断,“比起你跑到第三世界当无国界医生,国内算不上危险,”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又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是阿宴今天给我打电话,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还是你从来没打算告诉我们?”
司辰心沉默是金。
“小满,我们是家人,家人是一起解决问题的。”
司辰心低头搓着衣角。
“大哥...”半晌低着头的她轻轻叫了一句,她说:“今天见到付念之后,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可能不是你的妹妹吗?”
司月白几乎是立刻毫不迟疑回答:“没有,从来没有。”
“可我有,我想起母亲跳楼那一晚,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跳下去,她明明...明明前一秒还抱着我说爱我,哪怕再绝望的母亲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自杀。”一滴滚烫的眼泪无声坠下。
司月白硬邦邦说道:“你下午也否认了那个女人是母亲。”
“她本来就不是,这些想法是刚开始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如果我不这样设想,我就理解不了母亲跳楼的行为。直到见到付念我才敢确定她不是我的母亲。”司辰心抹了一把眼泪,无比委屈带着哭腔,“我可以一个人,可我更怕只剩我一个人。”
说完跑回房间。
确实很难人令人接受,活了二十几年突然有一天怀疑不是一个爸妈生的,自己的哥哥也不是亲哥,对于相依为命的兄妹三人而言,比起年深日久被兄妹默契的不再提起的痛苦往事,这种怀疑要更令人痛苦。因为是亲密无间的家人,喜悦与美好可以同享,痛苦和怀疑只能自己默默咽下。
适才还假装跨服听不懂的丘山,看着一桌子绿油油的菜,长叹一口气,说:“批评就批评至于把孩子给整哭么,说好你唱红脸我唱白脸,结果闹成这样,这次你哄我是哄不了。”
司月白没说话,默默起身把桌上的香菜倒进厨余机,许久才听见他对丘山说:“可以让厨房把晚餐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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