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倒吊人

杨卓琛从东郊养老院出来时,是上午十一点。

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不停闪动着一串名字。

看着来电人显示,他眉头微蹙,接听了对方的电话,环顾四周却始终寻找不到那辆黑车。

“怎么了?”

“你在哪儿。”

对方这查岗般的口气,让杨卓琛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在哪儿你不知道?”

那头被他噎了下,沉默片刻,深吸一气。

“回来吧,张俊归抓到了。”

杨卓琛收起面上的调笑,点头应下,挂断电话。

*

南湾区分局。

一楼审讯室。

杨卓琛看着对面头发稍长的男人,眨了下眼,面前的男人同他记忆里的一张脸重合起来。

他低头翻阅所属张俊归的所有案底,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想看的那一页。

“去年刚放出来,就又想进去了?”

董九孺听着杨卓琛的话,侧眸扫了眼杨卓琛手下的资料,看向对面一头雾水的张俊归,开口补充。

“去年,南湾区外郊,斗殴。”

张俊归恍然大悟,仰头睨着二人,不甚在意地撇撇嘴,“切,那算什么事儿,没打死他算他运气壮。”

对方的态度明显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也是这一件事,能让杨卓琛确定,廖鹏是否从去年开始,就对谋害齐中海有想法。

“你是津海市中区的人,那个时间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为什么来南湾区?”

张俊归眼睛斜向上看,眉毛微皱,不消片刻,便回答了杨卓琛的问题,“我出来以后,以前手底下的马仔都成别人家的了,我没活计干,正巧这边儿认识人呐,我就过来了。”

“你来这边之后,干的什么活儿,还能跟人打架?”

听着警察的问话,张俊归翻了个白眼,铐起的双手指了指杨卓琛手下的档案,嘟囔着,不打算回答了。

“你们不是什么都能看?还问我干嘛。”

张俊归从小到大几乎每年都要进趟局子,但今天这回,实在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照理说,他近期犯的事儿,完全谈不上以前,可为什么南湾区的警察会一直绕他呢?

董九孺和杨卓琛对视一眼,杨卓琛阖上手中的档案资料,提笔,冲董九孺点了点头。

“本月2号,你从市中区来到南湾区是为什么。”

张俊归两手抻着手铐链子,一五一十地回答,“有批货,需要我亲自送来。”

“2号下午一直到凌晨,说说你的具体行踪。”

时间太久,张俊归这些日子过的浑浑噩噩,要不是那两天下大暴雨,他也许早就不记得了,哪怕是这样,他的记忆也有些模糊,说不太准时间,磕磕巴巴的复述着当日情景。

“中午我到了南湾区,雨下的太大,没办法,我在客运站附近的面馆?反正吃了碗面,然后捎着那批货,上我在南湾区的老房子,道儿上买了点吃的吧,但我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几点,后来回家之后,再没出门了。”

董九孺看着杨卓琛记得差不多了,再次开口:“没有其他人证明。”

张俊归脸上一闪而过的晦气,摇摇头,“没有。”

“那我们再来说说,十月份,你为什么跟踪齐中海?”

董九孺话音落下,杨卓琛的笔尖顿出一个墨点,对面也蓦然呆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警察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两张照片从文件夹中拿出,杨卓琛确认,这是中队查找到的两段疑似嫌疑人的照片,如果这个人是张俊归,那么Y难道就是他?

杨卓琛手上攥着笔,抬眸去看张俊归的神色,留意到了对方略显慌张的表情后,他下意识否定了对面人是Y这个推测。

他肯定,Y是认识他的,可张俊归自方才见到他开始,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反应。

杨卓琛看了眼董九孺拿出的照片,垂下眼睫,手下记录着,发现董九孺并没有将南湾公园那模糊的人影同张俊归挂钩。

那也就是说,南湾公园的黑衣人,是113案始终没有找到的头号嫌疑人。

杨卓琛心头难掩激动,他攥了攥手,心下暗叹。

——黑幕在中场后缓缓拉开,灯光亮起的这一刻,你留下的线索,真的是个背影。

“或者,我们换个问法,”董九孺目光灼灼,嘴唇轻勾,在张俊归看来,对方好像已经知道了所有,“是谁,指使了你?”

张俊归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他,不是我杀的。”

董九孺轻笑,音色温和,“可是,案发当晚,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我们现在所搜集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你。”

这话一落,对方明显躁起来,两手撑在挡板上,直起身子,高声道:“不是我干的!我确实是跟踪他了,但也就是想给他个教训!”

杨卓琛瞄了张俊归一眼,语气凉凉,“你的老房子距离外郊可不近,谁告诉你齐中海的事?”

张俊归不傻,这两个警察一直逼问着一个名字,他再三斟酌,终于还是将这个人名告知了警方。

“是廖鹏。”

“你跟踪齐中海,出于自身意愿,还是有人指使?”杨卓琛冷声冷气发问。

张俊归摇头,“我就跟了三次,前两回是我听廖鹏说他不是个东西,我寻思给他个教训,最后一回,是廖鹏说齐中海欠他钱,让我去打一顿,让齐中海赶紧还钱。”

董九孺道:“三次的时间。”

张俊归蹙眉,抓抓头发,满面愁容,“我真不记得时间。”

“最后一次,并不是出于你自身的意愿,廖鹏指使你跟踪时说的话,这你该记得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路线。”

杨卓琛说完,张俊归放下手,瞪着眼看向对面警察,喃喃,“你怎么知道……”

董九孺沉下眉眼,杨卓琛攥了攥笔,二人同时肯定了心中所想。

也许,张俊归,是Y通过廖鹏给出的一个模糊选项。

廖鹏纸条指向的叶冲,廖鹏指使跟踪受害人的张俊归。

这两人间,究竟谁真谁假。

杨卓琛眸色黯黯,盯着张俊归时,没由来的有些慌张,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好像在提醒他,113案的第二个案子,也许马上就要出现了。

彼时,张俊归被关押在看守所,那他一定是假;而拥有作案时间的叶冲,就是真吗?

离开审讯室后,董九孺站在门边,看着走远的杨卓琛,垂在身侧的五指缓缓松开,而在他的食指上,有几个月牙形压痕。

长长的一条走廊里,亮着白光,杨卓琛两脚迈上台阶之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内,走出一个白色身影。

杨卓琛无知无觉的继续上楼,在他身后,距离相等的走廊两侧,一深一浅两道人影面对面站着。

叶冲端起杯子,遥遥冲董九孺示意,董九孺冲人微微颔首回礼。

*

28号,凌晨四点十分。

街道上不见活物,万家灯火依旧沉浸在睡眠当中,就连两侧路灯也格外沉寂。

一长串顶着红蓝光的汽车飞驰而过,划破长空的警笛声,倏然一下响起,转瞬又远远消失在天际。

南湾区,兴湾路,荷花北大街。

阴暗幽深的小胡同周围,已经堆满了四周来看热闹的居民。

反光条警戒线被四四方方拉起一片空地,执勤警察抬起手,试图劝阻周围陆续赶来的群众。

杨卓琛下车后,接过叶冲递上的胶皮手套,拧眉看了一圈蜂拥而至的人群,低骂一声,仰头,观察着拥挤而破旧的居民楼。

“这片区域大部分都是周围商户里的工人宿舍,还有一些外地劳工的临时租住地,少有本地人,如果要探查情况,需要叶法医确定死亡时间后,我们再进行走访调查。”

向前拉开警戒线,跟在杨卓琛董九孺身后,进入现场。

“报案人是负责这片区域的环卫工人,姓黄,64岁的大爷,陈郜已经在做笔录了。”

听着向前的陈述,杨卓琛偏头,看向那名环卫工,身高达陈郜肩膀,消瘦、罗锅,手指变形,面颊凹陷,营养不良,灯光闪过环卫工的眼睛时,杨卓琛发现对方还有眼疾。

初步判断,不具备作案条件。

张河叶冲的人已经把这条潮湿腐臭的胡同照的如同白日。

杨卓琛迈步上前,站在一圈防护服外围,看到了钱莘莘。

五岁的幼女双目紧闭,仰面躺在混合着大片血水的泥水地上,杨卓琛看着面前景象,控制不住重合着母女二人的死亡画面。

盛放的鲜血,像绽放在她们身后的,一束黏稠而诡魅的花。

而它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凋零的生命。

钱莘莘的脖颈上有一道颜色很深的掐痕,叶冲探手比了下,同身后人悄声交谈,身后穿着防护服的警察一边点头一边记录。

张河从钱莘莘右手紧紧抱着的布偶娃娃上,找到一根长发,那长发在灯光照射下反着红光。

接下去的检查,杨卓琛没再继续看下去,他点燃了烟,垂头站在胡同拐弯处,一只耳朵里,是周围群众嘈杂的声音,一只耳朵又极为安静,只有物证袋的簌簌声还有照相机的咔咔声。

陈郜走到杨卓琛身侧,将手上的笔录递过去,细细打量过杨卓琛的神色,轻声道:“杨队,笔录做完了,报案人没有作案嫌疑,我们需要再去报案人家里查一下吗?”

话落,远处拐进几辆开着远光大灯的汽车,让杨卓琛身边几人措不及防地闪躲闭眼。

灯光暗下的瞬间,车上也陆续下来了十几个人。

为首的那人,没戴警帽,但一身制式正装,手上拿着一副胶皮手套,缓步走到杨卓琛面前,一一扫视过陈郜和向前,目光停留在董九孺身上。

“早就听说董科再次下调支援津海,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南湾区,分局保密措施很不错,今天我才见到您,真是好久不见。”

“上面有时限,邓支队见谅。”

两人打着官腔握了手,邓玉河淡笑着移开视线,看向杨卓琛。

“杨队长,死者名叫钱莘莘,是11月10号建华大桥车祸案的涉事人员——刘玉华的女儿,鉴于刘玉华在昨日于狱中自杀,我想,钱莘莘的案子,也需要移交给我们来调查,您觉得呢?”

杨卓琛一手插兜,一手垂在身侧,松了手中的烟头,侧步踩灭,盯着眼前人,勾起唇,冲身后陈郜吩咐,“陈郜,把报案人笔录交给邓支队。”

詹信微笑着上前接过,冲身后武装齐全的十几名警察挥了挥手后,原本钱莘莘现场的警察立刻被替换下来。

张河与叶冲并不需要撤离,但也因为邓玉河的人,而退位成了辅助。

胡同口拐角,叶冲目送杨卓琛一行离开,而胡同深处,一双眸子正穿过人群,紧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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