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不出去干活，她是S中的学生，是英姐当初没干这行时工友的孩子，当初工厂倒闭，那工友就把孩子托付给英姐，之后就卧轨了。”宁珏看出蒋尚心中的想法，便向他解释了一嘴。
蒋尚刚想开口去问小玉的事，却被宁珏抢了先，话含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仅仅吐出来个“嗯。”
蒋尚上了楼坐了一会儿，照着镜子抓了两下头发，自从中考之后他就没再剪过头，如今的头发已经有些长度了，前面的头发都有些扎眼睛了。
他也不知道城里剪头的价位，兴许能比县里贵上几块钱，简单算计一下，就找出五块钱来揣在兜里，往楼下走。
二楼文姨已经把客厅收拾好了，老太太一个人拿着把扫帚扫地，蒋尚下意识地想上去帮，但又想到早上，又缩了回去。
一楼英姐正坐沙发上看电视，看见蒋尚下来了，问上一句，“小尚这是要去哪啊。”
“我出去剪个头。”
英姐一听，乐了，“剪头干嘛还要出去剪，这不就是理发店吗。”
蒋尚听见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理发和外面理发，理的能是一个位置吗？
英姐笑着把蒋尚拉到梳妆台前坐下，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剪刀一把梳子，吹去上面的灰，“太久没用了，这都落灰了。”
蒋尚还是有些慌，“小姑你会剪头吗？”
“不会的话怎么还挂着丽英美发的招牌。”英姐用梳子梳了几下蒋尚的头，不是那么柔顺，就又拿了个喷壶去一旁接了些水。
“之前总有些小孩儿，来我这说要剪头，那么小我也不能告诉他们这是干什么的啊，一开始就硬着头皮给他们剪，最开始的都给剪劈了，人小孩儿哭着回去的，我这一生气就苦练了一段时间技术，现在这技术不比外面的差。”
英姐在头发上喷了些水，果然比之前柔顺许多，“打算剪个什么发型？”
蒋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实话他对发型没什么概念，之前在县里剪的都是毛寸，“就毛寸吧。”
英姐梳了两下头，“你剪毛寸不好看，太短了。但留长的话学校大概率是不让的。”英姐想了一下，“那我自己发挥吧。”
好像每一个站在梳妆台前给别人剪头的人都有个话痨的封印，当他们拿起剪刀、梳子时，这个封印就会自己解开，开始跟顾客唠起各式各样的家常。
或许是有着熟人的加成，蒋尚也开始侃侃而谈起来，“小姑，你会剪头，干嘛还干这行啊。”
“哈，这就我一个会剪头，其他姑娘咋办，喝西北风啊。”
“让她们也学学呗，这也算门手艺。”
英姐拿剪刀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蒋尚，问了一句：“你知道城里租房一年多少钱吗？”
蒋尚不知道这话题怎么扯到这上了，顺口答了一句，“我刚来怎么知道。”
“从这往前走到七层楼那边，就是城西医院那，是城里租房最便宜的地方，一年三千六，合着一个月三百来块。你知道在这附近干剪头的一个月挣多少钱吗？”英姐没等蒋尚回答，自顾自地说出答案，“连本带利三百出头，才刚够房租钱。”
“前几年，服装厂倒闭，我拿三万块钱把自己卖了，钱全存银行里了，养老保险不能不交啊。我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身上也没啥技术，搁后头公园那给人纳了三个月鞋底，好悬没把我饿死。”英姐叹了口气，“人不是人，是摆在超市货架上的货，是人们手里紧紧攥着，到死也不愿意松开的钱。”
英姐讲的东西过于复杂了一些，对于此时的蒋尚而言并不能理解清楚，或许在以后上了大学，看了更多的书之后他才能彻底理解清楚。
老板与顾客的交流就在这样沉重的话题下结束了。
看起来英姐是真的很久没给人剪头了，这次剪得格外谨慎，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剪完。
“冲冲吧，把头发茬洗一洗。”
“我自己来就行了。”蒋尚走到洗脸池那，三下五除二把头洗得干干净净。
“来我帮你吹吹。”英姐把蒋尚招呼过来，从柜子里又拿出来个电吹风，把蒋尚的头发吹得九成干，“小伙真帅。”
蒋尚照着镜子左右晃了晃脑袋，英姐的技术倒真不是吹牛，真没比外面的差到哪去。
剪完了头蒋尚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出门，索性就在外面转了几圈。
过了一会儿，蒋尚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味道，宁珏正坐在床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什么味这么难闻。”
宁珏抬头，看见是蒋尚，“我在涂指甲油。”
“我买了些糖你吃吗？”蒋尚拎起手里的袋子像宁珏示意，但宁珏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指甲油上，只是应付了一句：“嗯，你放一边把。”
蒋尚没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宁珏涂指甲，宁珏涂得很仔细，大红色的染料均匀地涂在指甲上，指甲旁边的皮肤没沾染上一点。
宁珏的手很白很细腻，完全看不出一丁点重体力劳动的影子，红色的染料在指甲上划上一道，把手衬得更白一些。蒋尚看着这双手，又忽然想起它主人的工作，想到宁珏每晚都要用这样一双手去取悦形形色色的男人，心中一团无名之火腾然生起，但又想到刚才英姐的话，突然而生的怒气又默默消散而去，整个人顿时又颓废下来。
宁珏在涂好的指甲上吹了两口气，加速指甲油的风干。她举起手，对着阳光，欣赏了好一会儿她的杰作，嘴里小声嘀咕一句：“真好看。”一扭头就看见蒋尚站在一旁，被吓了一跳，大口喘了好几下粗气才缓过来，“我不让你把糖放阳台那吗，你怎么一直跟这站着，吓死我了。”
蒋尚见她终于涂完了指甲，注意到自己，呵呵傻笑两声，把手上的袋子打开递到宁珏面前，“不吓了，吃块糖压压惊。”
这个时代糖的种类没那么多，袋子里只有奶糖和水果糖两种，但味道倒是挺丰富。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的，就让人家每种口味都给拿点。”
宁珏在里面挑出一个草莓味的，打开包装纸送到嘴里，糖在她嘴里顶出一个小鼓包，闲得格外的可爱，但在蒋尚眼里总会想到另一副画面，心中那团火又噼里啪啦的像是有复燃的迹象。
“是在巷口的哪家杂货店买的吗？多少钱一斤。”宁珏的这番话成功地转移了蒋尚的注意力，让那团火暂时没了复燃的希望。
“对就是在那家店买的，奶脂的两块钱一斤，水果的一块五一斤。那个老板好厉害，跟张秉贵似的，一抓准。”
宁珏瞟了眼蒋尚手上的袋子，看样子差不多有半斤左右，虽然分不清里面奶糖和水果糖的个数，在心里大约估计了一下，差不多也有近一块钱。
“甜吗？”蒋尚问。
“你自己挑一个尝尝不就知道了。”
宁珏把手伸到袋子里面，抓出一块一样的出来递到蒋尚手上。
蒋尚拆开来送到嘴里，感受了一下味道，就一口把糖块给咬碎，发出了“咔嗤”的声音。
“牙口真好。”宁珏打趣到，“味道怎么样？”
“没有鲜草莓好吃。”
“草莓那多贵啊，买点糖吃就行了。”宁珏伸出舌头舔舐掉嘴唇上的那层糖，身子半靠在床架子上，随手拿本杂志翻看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