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章
沈七零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人刚醒过来还有些恍惚，眼皮发沉，愣怔了几秒才看清所处的环境。
陌生的房间，丝丝光亮从窗沿漏进来，带着阴冷的沉闷。
看了眼坐在桌旁的身影，出乎意料，这个人竟然还让他能从床上醒来，以她的个性不应该是随手一绑，扔到哪个破屋里自生自灭。
“白小姐？”沈七零主动出声。
听到动静，白灵转过身，一向讲究奢侈的人，仅穿了件素色的衣服，发间别了一朵白花。
“醒了就过来坐吧。”白灵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沈七零整理好衣物，穿好鞋走过去。
白灵的手扶在桌子上，视线从一叠倒扣的照片上扫过，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拿起，翻了个面后，在桌上划开。
看清照片内容后，沈七零瞳孔一紧。
“令尊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她的手指又在其他照片上空画了个圈，“就是这些个学生，还真是长得奇形怪状”。
沈七零听着她语气冷漠的评价着，她的傲慢和高高在上的态度一如当初，随手拿起一张，晃了晃，“这位漂亮的小姐就是沈先生的意中人吧？”
威胁的意思太明显了，这点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沈七零心里的弦绷着，面上不显，“白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白灵笑了笑，“据说沈先生和连仲业关系匪浅，连先生两次冲冠都是因沈先生之故，这关系还真是让人羡慕。连先生不动声色却能掌控上海多家实业公司，又拥有沪海兵工厂，我父亲多次提及沪海，想着去参观学习，可惜未能成行。如今有幸结识沈先生，想必不再是什么难题。”
他能感觉到连仲业和他不一样，只是现在从白灵口中提到他，越发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差距。
白灵终于舍得给沈七零一个眼神，“1516的图纸，我有些兴趣，沈先生可答应？”
沈七零，“我和连先生只是邻居，你说的沪海什么的我闻所未闻。”更不要说图纸什么的了。
沈七零说的并不是虚言，沪海两字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呵……”
白灵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在她看来沈七零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她乐的看沈七零垂死挣扎，“孙安小姐如此花容月貌，我有些朋友早就想一览芳容，就看沈先生怎么抉择了，给不给机会。”
沈七零抬起头看着白灵，并不犹豫地说道，“你可以现在就动手。”
据曹曼所言，白灵和林远生的婚事定下了，他不会看轻白家的手段，只是在一些事情的抉择上，即便是他平庸无能，也因此可能会伤害到亲近之人，可他的选择总是果决和一致的。
他在这个时代痛苦又无力，但他所学所求所知所感，都让他清醒地明白，做不成扬帆的人，也不可做凿船的人。
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做的。
……
蒋林风搬出去住后便很少回家，加上去年和傅佩芳订婚，有个小家，回来的机会就更少了。
这次回来也是蒋夫人派人说让他务必回去一趟。
等到一回家，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坐在客厅里，对方望过来时候，蒋林风皱着眉和对方点点头。
“徐小姐”
徐寅一颦一笑和孙安都像是双胞胎，安安静静柔柔弱弱。
蒋夫人看到他，“屋里带的有些闷，彧儿，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又叮嘱大儿媳，“你陪徐小姐说说话。”
蒋家是旧式的庭院，古色古香，占地又大，此时年后没多久，各处挂着红灯笼看着多了份暖意。
母子俩走了一会，绕到了园中的廊桥上，桥下池塘枯荷残败，交颈鸳鸯依偎着取暖。
“你和佩芳的婚事已定，我和你父亲也是了了个大心思，说起来佩芳离家多年，家里商量了一下，想着趁着成亲前你陪着佩芳回她老家一趟，一来是拜访他们家里人，二来也是让佩芳回家了看看。”
“您怎么会突然提起去沈阳的事？”
“也不算突然，你和佩芳订婚后我和你父亲就商量过此事，不过是事情多耽误了，又遇到过年不适宜出门，现在也过完年了，各种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宜早不宜迟，今日把你喊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您说的这事我也想过，只是这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现在刚开学，学校里不少事要忙活。”
蒋夫人打断他，“学校还有其他老师，不够让你父亲安排几个他的学生去代课，总不会错到哪里去，你心里牵挂学生我能理解，可你也要为佩芳考虑考虑。”
蒋夫人这些日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让蒋林风和傅佩芳去沈阳这般离家远的地方。
蒋林风不忍让她失望，也没再继续坚持，说道，“我会考虑考虑的。”
想到客厅里见到的人，蒋林风问道，“这些日子徐小姐还是常来？”
蒋夫人望着客厅的方向叹了口气，“不用在意，她来这里总归是比到你去处要好的多。”他们这样的家庭，门风为重，行事更要避着闲言闲语。
蒋林风埋下心里的疑惑，一开始刘寅对他几乎称得上是寸步不离，他当时只以为对方是为了报恩，可当他觉察到对方对蒋家的兴趣超过自己，打算查对方的底细却一无所获时，这位突然出现又和她如此相像的刘小姐，巧合的他不得不怀疑，当时她出现在订婚宴是否特意为之。
屋外还是冷，说了会话，手脚的感觉都凉了许多，蒋夫人招呼着蒋林风回去，“如今时局不好，你舅舅写信说天津到处在征兵，天津一动，那位估计也坐不住，外乱不止，内乱不休，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您也劝劝父亲，和章……”对方的名字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和那边少些联系，民国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这个社会只会不断改革、破旧立新，这是时代的必然性。帝制的老传统，早就背离人心了，一味的沉湎过去，再谈忠君爱国，只是困兽之斗。12年4月，北平广场的欢呼声，才是百姓之音，时代之音”
他和蒋父观点不同，即便他尊重敬佩父亲的为人和学识，可有些事情始终无法达成共识，他也清楚有些观念一时难以逆转，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从事少年儿童的教育。
蒋夫人拍拍他的胳膊，“你父亲向来的坚持忠臣不惧死，把风骨和气节看的比什么都重”
蒋夫人叹了口气，有些事她能看的开，是此事在她心里没有蒋父看的重罢了。
有佣人走来，快到饭点了，估摸着是来请人回去用饭。
有些话母子俩都没再说，蒋林风也难得的留下陪着蒋母用餐。
……
沈七零回到家，原本以为会受到盘问，结果一到家就看到客厅桌子上打包好的行李。
“您这是要远行？”
养父将一个纸封交给他，脸上都是忧愁之色，“天津传来消息，璟云出事了，我要回天津一趟。”
沈七零不赞同，“天津是非之地，他又从事的打打杀杀的工作，您去了也帮不上忙。”
养父去意已决，“你在家照顾好自己，璟云只有你我两个亲人，如今他出了事，无论如何我都要过去，让他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听到这四个字，沈七零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把人诓骗过去的假消息吧。沈璟云这种反面人物，怎么看都不像是短命的人。
沈七零，“消息准确吗？您确定他真的出事了？”
养父，“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扯谎。”
沈七零不放心，“那我陪您一起过去。”
养父摁下他，“我能处理好，再说学校已经开学了，你一直不去上课也不行。信封里是我给你留着的钱，够用一段时间，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您拿着吧，我用不上。”沈七零还是放心不下，“还是我陪您去吧。”
养父是真的挺急的，手里拽着行李，摇摇头，“不止是学校的事，孙院长刚去世，你在家招呼着，别让孙小姐一个小姑娘受了欺负。”
沈七零想到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才没再坚持，“那您先去，若是有什么事，我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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