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短暂的宁静

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后,眼前的场面让玄铭吃了一惊。

暗道的出口并不是什么柜门,而是院子里搭建的一处小棚子,棚里堆满了柴火,出口就隐藏在柴火堆里。

他走出窝棚,发现这个院子与宫内别处不同,竟然在院里开辟出几块四四方方的泥地,墙角立着各式农具,像是播种了什么植物。

院子正中央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姬昭正躺在摇椅上,一柄竹扇盖在脸上摇摇晃晃,似乎是在小憩。

他见头顶阳光透过枝叶稀稀落落洒在她的身上,心中一阵暖意流淌。

她似乎过得比在外面好得多,玄铭沉在心中这几个月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院中没有任何侍从,他也不叫人,随手拖了个矮凳坐到她身旁,趁着春风静静看着她午睡。

过了许久,姬昭才缓缓伸了个懒腰,竹扇从脸上滑落下来,她伸手接住,一眼瞥见了坐在一旁的玄铭。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她坐直起身子。

“天气正好,索性坐下来发发呆。”他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发呆了。”

“用过午膳吗?”

他摇摇头。

姬昭站起来撸了撸袖子:“尝尝我的手艺。”

她走进厨房,没过多久烟囱就升起阵阵雾气。他望着这烟囱怔忡许久,才察觉自己心中一直向往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人插手的生活。

他走近厨房站在门口,见她正站在灶前翻炒一锅蔬菜,手法娴熟,锅底冒出滋滋热气,翻滚的菜肴很快就出锅入盘了。

“你能教教我吗?”他低声道。

她转过头看向他,笑道:“学徒可没有从一开始就摸到锅铲的。”

话罢指了指身旁的小葱:“去院中打水,把它洗干净。”

他拿起小葱进院打水清洗,才发觉许多活计都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龙袍阔袖被水打湿拖在地上,很快就沾满了泥泞,狼狈不堪。

“下朝之后就没有换过衣服吗?”她端着一盘菜站在后面道,“快进屋把外衣脱下来。”

他随她走进房内,脱下碍事的龙袍,一身素白中衣倒是利落了许多。

她抄起一把剪刀随手将小葱悬在空中剪了剪,葱末散落到盘子里。

“小葱拌豆腐,浇汁土豆泥,还有一道茄子煲。”手里的活计做完,姬昭放下剪刀拍了拍手,“吃吧。”

不知是不是山珍海味吃得太多,三道素菜竟让玄铭觉得这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菜肴,直吃了三碗饭才心满意足地搁下筷子。

“本想问问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他道,“如今看来是比我自在多了。”

“好不好不在境遇,只在心态。”她笑着拿筷子指向玄铭,“我瞧你心态就差得很。”

“你不在身边……我的确觉得有些寸步难行了。”

“其实很多事情你并不是想不到做不到,只是你有时做事太过犹豫,总会错过最佳的时机。”

他苦笑道:“如今我又回到了刚刚登基的时候,被绯鸿紧紧盯着,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那可不一样,你如今有我,有王希微,还有项七珩。即便我们散落各处,也依然还是活棋。”

“说到这里……前几日工部来报,说今年江南雨水比往年更多,渊水河水位居高不下,夏季恐有水患,李元厉上奏希望防患于未然,提前加固渊水河堤坝。”

“你的意思是,项七珩的机会来了?”

他点点头:“若能让他在这次治水中展露头角,便没人拦得住他入仕了。”

她思索片刻,道:“那就给他一个身份,让李元厉看见他。”

两人低语半晌,敲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午膳用毕,姬昭起身收起碗筷道:“你该回去了。”

“不急,我来洗碗。”他抢过她手中的碗筷往厨房去了。

原本随姬昭进明伦殿的还有池玥与曲流瑛,但姬昭只将他们留在外院,如今就连洗碗都要亲力亲为了。

她倚在门框上看着玄铭撸起袖子洗得头头是道,笑道:

“我瞧着你比你那位皇后还要贤惠了。”

碗筷在盆中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他叹道:“那日将你扳进冷宫的事情,皇后功劳不小,你之前想要让她为我们所用,恐怕是不成了。”

“皇后做事谨小慎微,绝不允许自己差踏错。我倒觉得她想做的是看清我真正的实力,以防自己站错了队。”

“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皇后与贵妃已经站在同一边了。”

“不必忧心。深宫朝堂没有永远的敌人,也同样没有永远的朋友。”

姬昭用小石臼将皂荚捣出汁液,又从灶上取了热水,缓缓搅出泡沫后递到玄铭面前:

“用这个吧,洗得干净些。”

他笑着接过,又道:“我瞧外面摆着农具,是种了蔬菜吗?”

“播了些菽种和枣子,等秋天就可以吃到了。”她一边擦洗灶台一边闲聊,“外头送进来的食物实在是难以下咽,好在让池玥去御膳房取些蔬菜大米自己来做,也没有被他们为难。”

“以后这暗道打通了,不必去看旁人脸色,我让池柳每日送新鲜的过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问:“你是打算在这冷宫里住到老了?”

“这里确实比紫宸宫好得多,清清静静还不必担心三天两头有嫔妃跑来打搅。”

她见玄铭像是要急了,又接了一句:“这明伦殿不还有个前院吗?他日我解了禁足,就在前院摆摆嫔妃的样子。”

玄铭将盆中的碗一一冲洗干净,拿过一块干净的布子擦拭起来:“我又何尝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呢?”

说着神色又暗淡下来,“若是能不做这个皇帝就好了。”

“那也不难,就以‘不做皇帝’为目标努力便是。”姬昭将擦干净的碗一一收进柜子里,“第一步将世家解体,夺回属于帝王的权力。第二步就可以物色新的接班人了。”

她这话说得极其轻巧,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玄铭知道这样一条路充满艰难险阻,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却被她的态度感染,不由觉得一身轻松起来。

两人收拾完毕走出厨房,已经到了平日里午休的时辰,玄铭却不想离开,他指着此前姬昭躺过的摇椅道:“那会儿见你睡得舒服,我倒也想试一试。”

“这个时节天气多变,睡在院子里转头把你弄病了我可担待不起。”

话音刚落,天空中竟真的响起两声闷雷。

玄铭失望地抬头望了望天,只得实话实说:“待在这里很安心,我不想离开……左右这个时辰我也是要在紫宸殿午睡。”

姬昭也抬头看了看,空中逐渐聚起乌云,隐隐有了要下雨的态势。

玄铭的诅咒虽不是每次雷雨必发作,但只要逢到这样的天气,他总是身体不太舒坦。

“罢了,你去内间躺一会儿吧。只是一点,我可不会给你递水摇扇子好生伺候着。”

他见她松口,兴高采烈便往内间卧室去了,姬昭站在院中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雨滴果然淅淅沥沥落下来,她手掌在额前搭帘,小跑几步跟到房内,见玄铭一个翻身斜靠在榻上,拿起她随手放在那里的一本书仔仔细细读起来。

她一把抢了过来:“不是要午睡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原来你也爱读这样江湖上行侠仗义的桥段。”他眯起眼睛笑起来,“给我看看,我也想知道那个落魄书生有没有得救。”

“你要是不睡就回紫宸宫去。”

玄铭撇了撇嘴,看着她将书本收进柜子里,只得枕着手臂平躺下去。

“你若喜欢读话本子,我让他们到宫外给你搜罗一些。”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她转移话题道:“你可想好由谁举荐项七珩了?”

“李元厉一向惜才,我们只需要制造机会,让项七珩自荐即可。”

“你心中有数便好。”姬昭拉过角落的靠枕塞到他的脑后:“待会儿睡着手臂就要枕麻了。”

他将头枕在上面,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道:“外面雷声听着心慌,你陪我一会儿吧。”

姬昭点了点头:“我不走。”

没过多久便听到他气息逐渐平稳绵长,是睡着了。

姬昭低下头,见玄铭手中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便也顺势坐在榻上看向窗外。

方才的小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天色暗沉沉的,偶尔有闪电划过。

项七珩之事玄铭已经有了安排,但当日在烧饼铺截获的玉牌涉及世家贵族,不宜在明面上兴师动众,只能暗中调查。

想到此处她轻轻拉出玄铭手中的衣角,起身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又翻找出那块玉牌,撑起纸伞走了出去。

打开院门,曲流瑛正坐在檐下读书,见她开门立刻站起身来。

姬昭余光瞥见,似乎是一本兵法。

“流瑛,你是有从军的想法吗?”

曲流瑛将手中的书攥了攥,摇头道:“只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随便读一读。”

“无论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成全你。”姬昭将手中的信与玉牌递到他的面前。

“但眼下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出宫协助王大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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