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除夕噩梦

许维愿的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七邻八舍的都听见警车的动静,跑过来一探究竟。

警察手上拿着警棍,一脸严肃,正与持刀的女人在紧张对峙。

围作一圈的男人们,一边窃窃私语讨论,一边让自家女人赶紧把孩子带回家,这种场面不宜让小孩子看。

季雪庭从人挨着人的人群里,找出空隙,灵巧地越上前去,只一眼,立刻把就要挤上来的弟弟眼睛蒙住。

血,入眼的都是血,满地的血。躺在那里的,是许维愿的爸爸。

呼吸一阵滞涩,季雪庭下意识去寻找那个女孩的身影。

昏黄的灯光下,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在倒错,人声嘈杂,黑影重叠,他看到她了。

廊柱角落,许维愿缩在那里,单薄的身影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把妹妹捂在怀里。

笑起来像月牙一样的眼睛,现在死寂一片,呆滞地落在那滩血迹上。

地面上暗黑的液体,还在缓慢流动,散发出熟悉的味道。

这个世界上,季雪庭关心的人,几乎没有,毓茗是例外。

而这个女孩,对毓茗很重要,她不该受这样的对待,太残忍了,他得带她离开这里。

警察继续劝告易南枳放下手中的武器,就是那把刀,尖锐锋利,还滴着血。

但易南枳却像听不到一样,嘴角居然慢慢笑了,看得围观的人冷汗悚然。

一个行动敏捷的警察,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便绕道易南枳背后,警棍用力一打,刀落了。

易南枳出乎意外地没有反抗,沉默地任警察处置,上警车前,只是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她的两个女儿。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只留下一滩难以洗刷的血迹。

季毓茗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打的猝不及防,猜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使出全身力气掰开哥哥的手,差点成功的时候,哥哥主动松开了手。

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到舅舅一声呵斥,“你们来做什么?快回去!小孩子别看!”

季雪庭解释道:“人太多,没看到什么。”

父亲他们也过来了,母亲的脸色很难看,“回去吧”,母亲说。

但季毓茗不理母亲的话,虽然被捂住眼睛看不到,但听觉异常敏感,从旁边人的嘴里,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很担心许维愿。

他顺着血迹看到在廊柱下的许维愿,正要过去,被母亲一把拉住,“不许过去!”

母亲强硬地把季毓茗往回带,舅舅见状也伸手帮忙,两个大人的力量,季毓茗完全抵挡不住。

所有人都离开了,许维愿的神情姿势没有一点变化,只有许维可挣开了她的怀抱,懵懂却好像知道了什么,小心地围着姐姐。

没多久,一个蹒跚的老人匆匆赶来,是许维愿的外公,比第一次见,苍老了许多。

季雪庭看见老人颤抖地把许维愿扶起来,牵着妹妹,一老两小,在除夕夜,沉默又孤独地走在雪地里。

舅舅打听消息很快,许维愿的妈妈,那个看起来很善良的女人,对犯的罪供认不讳,承认杀了自己的丈夫,接下来就是等待判决的时间。

而许维愿和她妹妹,自从那天后,就一直在她外公家。

“哥,你帮我去看看她好吗?”季毓茗不无悲伤地说。

自从那晚被带回来,庄婧担心自己这个小儿子不听话,偷偷去找许维愿,直接下了命令禁足,不许出门。

季毓茗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的态度变化这么大,遇到这种事,不应该对许维愿更加同情才对吗?

可是相反,妈妈突然变得很讨厌她,并且不许在家提许维愿的名字。

许家人有关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提,季毓茗只好偷偷向舅舅打听情况。

“她在她外公家应该很好,不需要看什么”,季雪庭回想起那个慈爱的老人。

“哥!”

季毓茗急躁起来,一把夺走季雪庭手里的书。

季雪庭看着一下变空的手,知道今天的书是看不成了,便站起身来。

他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适合出门的天气。

“哥,求求你了”,季毓茗语气软下来,拉着哥哥的胳膊摇摇晃晃,“就帮我一次吧,你天天都可以出门,顺便路过看一下,不浪费你的时间的……”,说完幽怨又恳切地看着哥哥。

在所有人的眼里,季雪庭和许维愿几乎是没有过什么接触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所以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季雪庭会去找许维愿。

快到了,季雪庭摸一摸口袋里的信,还在,是季毓茗写的。

既然是替别人看望,自然得传达一下委托人的心意。

季雪庭看着傻愣愣的弟弟,问他,“需要帮你传达什么?”

季毓茗以为哥哥又在开他玩笑,正要发作,只听到哥哥对他说:“你写封信吧,想说什么,写在上面,我帮你送过去。”

最后季毓茗写了长长的好几页纸。

许维愿的外公家,是一处不大的白墙灰瓦小院,周围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很安静。

虽然今天阳光很好,在这里,却更显一种孤冷的荒凉。

季雪庭抬起手,敲门,等了许久,没有人来开门,正要再敲,门开了。

是没想到的人,许维愿看着对方,有些迟疑的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应该陌生,又不该陌生的礼貌。

“我能进去吗?”

季雪庭没有回答问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请求,明明把毓茗的信送到就可以,就够了。

是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为了履行毓茗的委托,他应该更清楚地了解她的情况。

“可以”。

许维愿一时之间想了很多原因,想不到一条季雪庭来的理由,以至于她在季雪庭问完后,愣了一会儿,才让开身体。

刚过午时不久,院子里的太阳正浓。

季雪庭跟着许维愿来到房间,非常简洁的布置,一张桌子,几个坐椅。

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却异常阴暗。

许维愿从里间拿出一个软垫,放在一个坐椅上,对他说:“坐吧”,然后自己随意地坐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

季雪庭拿出那封信,递给许维愿:“我是替毓茗送这个,他现在不方便出门,他很担心你。”

许维愿接过信,打开慢慢看着,纸张翻动,是一句句关心安慰的话语。

“谢谢,请你转告他,我很好,不用担心”,顿了一下,许维愿补充道:“还有谢谢他这么关心我,有他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季雪庭看着她,原本白净的皮肤在昏暗的房间显得更加苍白,眼帘总是微微低垂,看不清神色,整个人像笼罩在阴影中。

“你经常待在房间里吗?”

“什么?”许维愿一时听不懂季雪庭什么意思。

“下了好久的雪,今天难得见到这么好的天气,出去晒晒太阳吧。”

说完,季雪庭站起身来,把椅子拿到门外,院子里阳光最盛的地方。

季雪庭选好位置,偏过头,看向许维愿,用眼神发出邀请。

那个人嘴角浅浅弯起,温柔地看过来,比阳光还要耀眼,更加温暖。

许维愿错开目光,低下头,拿起身旁的椅子慢慢走到他身边。

冬天的阳光格外舒适暖和,许维愿伸出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从指缝看向天上的太阳,暖暖的,很明亮。

原本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

许维愿很想当身边的这个人不存在,但是显然不可能,坐同样的椅子,他的高度实在难以忽略。

“你妹妹呢?”他问。

“和外公去看妈妈了”,许维愿有些慢吞吞道。

“抱歉”,隔了一会儿,传来歉意的声音,他起了一个糟糕的开头。

“没什么好抱歉的”,许维愿放下手,看着他:“谢谢你过来,自从那天后,除了几个伯伯过来大吵一架,没有人愿意过来的。”

说完,许维愿想起大伯指着外公大骂的场景,还有她送外公出门,周围人敬而远之的样子,心头不由堵闷恶心起来。

季雪庭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转过身来,倏地对视上一双水润的眼睛,像冬日的湖泊,空寂而哀伤,“你……”

许维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道:“现在已经好多了,无论怎样,总该要接受现实,往前看才对”,说完,她冲季雪庭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真正的创伤怎会轻易愈合,但表面能结痂,是治愈的开始。

“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季雪庭不再小心试探。

许维愿知道他指的是,为什么不一起去看妈妈,“我不想见到她。”

季雪庭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孩,正神色冷清地望着那堆还没融化完的雪。

“你想知道原因吗?”

许维愿从来没对别人讲过,连写日记都不敢写进去。

为什么要对这个人讲,大概是因为他看上去,无害又漂亮,真的很像天使吧!

“虽然爸爸他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摔东西,生气时候会骂人,和妈妈过得也算不上幸福……”

“……应该说,很糟糕……两个人经常吵架、打架……”

“但是,爸爸他对我是很好的”

许维愿脑海里闪过很多关于父亲的记忆,好的、坏的。

“每次他动手的时候,我也想,他死了就好了……”

“但是他每次回来,总记得给我买我爱吃的桂花糕,送我各种小玩意儿……”

“他轻轻摸我头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幸福呢,然后我会骂自己好恶毒,怎么会希望自己的父亲死呢?”

许维愿说着笑起来,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一滴一滴落在粉色的衣服上。

“然后现在,他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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