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初现端倪

鸿胪客馆厢房内,雪白素衣的太子刘承胥立于案前,批阅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北汉文书,此时屋外传来叩门声。

他冷声道:“进。”

东梁中郎令杨诚拱手见礼。刘承胥收起案前文书,并未抬眼,是而杨诚一直跪在地上,亦未执一词。

刘承胥重新取出一方素笺铺开,指间夹墨,于砚台上缓缓搅动,动作平静和缓,情绪不明。

终于,墨汁渐稠,墨香如烟云般于砚台化开。

刘承胥提笔,却又放下,开口道:“贵国陛下求和之意,孤已然收到,只是听闻贵国皇后染疾,孤难免挂心妻妹,又碍于身份,不能相见,不如请中郎令替孤想个法子,让孤得见妻妹一眼,也好让内子宽心。”

杨诚并未想到刘承胥会交代下此事,他试探问道:“下官愚钝,不知太子能否指点一二?”

刘承胥道:“东梁内宫女眷众多,孤一个外男,实在不便进入,不如请帝后出宫相见,这样一来,也可体现贵国陛下诚意。”

帝后出宫相见,以示诚意。

杨诚匍匐于地上的指尖深深陷入细旃,额际隐忍出细汗,他沉声道:“娘娘病中,出宫一路颠簸,恐有伤凤体。陛下又受百官约束,擅自离宫恐掀宫乱……”

刘承胥幽幽道:“不让百官知道不就好了,陈宁既然诚心向孤寻求破局之法,孤亦不远万里赴约,若是他不愿相见,那孤也没有继续待在东梁的必要了。”

杨诚做不了主,亦不敢得罪刘承胥,他坦然道:“请容下官回去通禀陛下,再做定夺。”

刘承胥点头,衣袂一挥,示意杨诚离开,却见杨诚并未起身,便又问:“还有事?”

杨诚道:“那日陛下于东梁宫中设宴,并未得见太子妃,陛下托臣,一定要当面问太子妃安。”

他特意强调“当面”二字,却不敢抬眼,观察刘承胥的反应。

是而他只听到头顶传来云淡风轻的声音,“内子近日不便见客,只是如若听闻妻妹要来,想必身子也能大好。是而此事,就烦劳中郎令了。”

杨诚拱手告退。

一直于屋外探听的刘承奕刚一只脚迈进屋子,迎面便撞上被刘承胥丢落于脚下的文书。

那一摞文书虽然散开,刘承奕却别开眼睛不去看,将才抬脚绕过,却又听刘承胥说:“捡回来。”

刘承奕望向门外,门外空无一人,无奈之下,他倒退几步,摸索着一张一张地捡起散开的书信。

刘承胥提醒道:“还有一张。”

刘承奕摸索许久,并未探到,忍不住回头看向地下,地下比他的脸都还干净,他后背的冷汗倏然松散,只余一片彻骨的寒凉紧贴脊柱。

他笑着将整理好的文书陈于兄长面前,没有一句抱怨之词。

刘承胥问:“听到什么了?”

刘承奕慌忙摆手,“什么也没听到。”

刘承胥倚靠于身后的檀木长榻上,阖上眼揉了揉额际前关穴。

刘承奕试探问道:“皇兄可是乏了?臣弟给您安排两个绝色佳人上来?”

见刘承胥迟迟没有说话,刘承奕便也退下了。

出门走下楼,便有内侍上前道:“殿下,东梁尚书令的父亲,请您馆外一叙。”

刘承奕理了理身上绸服,抬眼望向二楼凭阑处,眸色转淡,恐惧烟消云散,冷声问:“他见我做什么?”

那内侍为难道:“传话的没具体说,只是让奴婢带话给您,说您要他做的事情,有结果了。”

说话间,他压低声音道:“殿下万请放心,此事,奴婢只说与您一人言。绝不让楼上的人知道。”

刘承奕拍拍那内侍的肩,笑道:“干得好!找老李领赏银去吧。”

内侍笑着绕过刘承奕,垂首并将双手高举,示于被唤老李的侍卫面前。

不过他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他的脖颈处被老李以细刃划开,血液喷溅至刘承奕的羊脂玉扳指上。

刘承奕眉间微蹙,身后老李递来素锦,他缓缓擦拭扳指,冷声嘱咐道:“收拾干净些,别被太子发现异样。”

老李点头,唤来几人将尸首拖走。

刘承奕继续道:“套一辆马车,再找几个女人给他送去。”

老李问:“倘若他问起您?”

刘承奕道:“本王是有正当理由来出使东梁的,每天的应酬自然不少。”

合宣殿内,陈宁持了把玉剪,把将尽未尽的烛芯剪断。

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三次剪烛花了。

这次烛芯刚落,殿内亮堂一些时,纯熙终于带来了杨诚求见的消息。陈宁忙出门去迎,却见杨诚空手而归。

陈宁坐回殿前,问:“事情没有办成?”

杨诚摇头,斟酌道:“北汉太子说……”

陈宁着急道:“他有什么条件?”

杨诚咬咬牙,心一横,拱手垂眸道:“他说要陛下与皇后娘娘出宫见他,以示诚意。”

陈宁疑惑道:“他要朕出宫?”

杨诚倏地跪下,劝谏道:“他既然是隐瞒身份来到东梁,跟在身边的亲信自然是少之又少,这里又是在东梁地界,想来他亦不敢乱来,之所以要您出宫,恐怕是另有所图。”

陈宁思踌道:“你是说,皇后?”

“只是,他要见皇后做什么?”

陈宁起身,于殿上徘徊许久,而后,走下殿,扶起杨诚,认真问道:“你觉得,朕应不应该去?”

杨诚哪敢拿主意,只好道:“不若,陛下还是将此事与摄政王商量商量?”

陈宁他放开扶着杨诚双肩的手,缓步走到殿门前,抬眼望见孤寂夜色,心下暗叹: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下定决心后,他吩咐纯熙道:“去揽月阁。”

今夜无月,萧昭于灯下执卷,读的是兰西为她准备的《女则》。

此时她青丝半散,垂落至腰间,一缕发丝随她侧身躺在软枕上时滑过瓷白的颈侧,延展进她梅花苏绣的寝衣里。

她一双眸子随宫灯变得暗淡,将阖未阖,脑袋一晃一晃的,猛然一沉,却落入一个温暖柔和的怀里。

萧昭抬起慵倦的狐狸眼,却见陈宁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萧昭忙整理寝衣,躬身下榻。

陈宁笑笑,取过萧昭手中的书,问:“这么晚了,读的是什么书?”

看清楚是《女则》,陈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夜深伤眼,蓁蓁也当爱惜身体才是。”

萧昭恭顺垂首,应声道:“陛下说的是。”

她不解地问:“陛下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宁翻阅书卷的手微微一滞,为难道:“夜色已深,朕本不愿来叨扰蓁蓁养病,只是现今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需烦劳你。”

萧昭问:“是什么要紧事?”

陈宁合上书卷,看向萧昭,“不知蓁蓁是否见过北汉太子?”

萧昭回忆起与刘承胥初次相见的场景。

那是在淮安侯府时,刘承胥坐于两轮素舆之上,容色惊为天人,言谈举止却亲和近人。只是后面发生了许多事,她深知,刘承胥不是她能招惹的人,只好敬而远之。

念及此,萧昭道:“启圣节前后,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算熟络。”

陈宁道:“想也是如此,北汉太子身居东宫,又自小体弱,倘若不是为了求娶永安,不会轻易露面。所以这次,也是为了永安的事来的樊城。”

萧昭心下一惊,她讶异于刘承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超乎预料,另一方面,她也担心刘承胥会将在鸿胪客馆见过萧昭与元翕的事情说出去。

陈宁注视着萧昭的反应,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滑落至寝衣里的那缕青丝,他抬起手,本欲为萧昭理出那缕头发。

感觉到陈宁的靠近,萧昭却下意识的后撤。

见陈宁愕然,她转移话题道:“永安怎么了?”

陈宁并不接她的话,眼底有三分疑惑,“蓁蓁是在躲朕?”

分明在此之前,他感觉得到她眼底,缱绻的爱意。

萧昭亦于一瞬间反应过来,眼前人是她需要费心去经营关系的夫君,她只好解释道:“臣妾尚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陛下。”

萧昭低眉,温顺得像一只兔子,可她抬起眼看向他时,分明是只狐狸。陈宁收回手,取下身上的大氅为萧昭披上,“既如此,皇后更当爱惜自身。”

萧昭颔首,“谢陛下关怀。”

她冷淡疏离,与新婚夜全然不同。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云苏却说:“皇后端庄守礼,并无逾越之举。”

萧昭再问:“陛下是有什么要紧事?”

陈宁回过神来,迟疑片刻,他开口道:“永安公主身体抱恙,毕竟是姐妹,太子希望皇后能够出宫去疏解一二。”

萧昭自然故作疑惑道:“太子是在樊城?”

陈宁点头,“太子与永安公主伉俪情深,朕心向往之,亦愿成全他对妻子的关怀之意。”

萧昭垂眸,为难道:“只是前些日子臣妾才称病不见北汉使团……”

陈宁道:“如此,更能体现皇后对永安公主的关怀之心。”

见萧昭似有顾虑,陈宁只作体贴状,“皇后尽管放心,届时,朕会陪皇后一同前往。”

萧昭心下更为不解,陈宁一个毫无实权的皇帝,为何敢冒险随她一起去北汉使团。

只听陈宁继续道:“只是太子要见的并不是朕,朕会等在鸿胪客馆外。”

萧昭虽有疑,却也想知道刘承胥意欲何为,她躬身道:“听凭圣意。”

宫灯忽明忽暗,照映在萧昭侧脸,她未着宫装,气质卓然,陈宁温情脉脉道:“夜色已深,就寝吧。”

萧昭应声道:“臣妾恭送陛下。”

陈宁脸色渐沉,看向萧昭时又转清明,“皇后好好休息。”

书雁看着陈宁远去的背影,叹息道:“陛下好不容易来,娘娘又是何苦。”

萧昭淡然道:“他带着目的向我展示的爱意,远比疏离我更让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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