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烧起来，我只能僵硬点头，视线死死盯着地面。
“这是……我爱人，这是我儿子，乐乐。”
耳根发烫，头埋得更低。
“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还行。”
“那就好。”他顿了顿，转向妻子低声说，“我有点东西正好要还宁宁同学，去拿一下。”
他转身走向学校。几分钟的等待，漫长如刑。直到他微喘着回来，将牛皮纸包裹递给我。
“之前你借我的书，”语气平缓，“一直想着还你。”
我机械地接过。
“你的文字很有灵气，”他眼神恳切，“尤其是在意象和情感捕捉上。换个新环境，静下心来，多读多写，别辜负了这份感知力。”
“谢谢唐老师。”我抱着书，像抱着一场无声的告别。
回到家，翻开《红楼梦》扉页。他清峻的字迹映入眼帘：
「赠萧宁宁同学：
文心如星，纵微亦亮前路。
生活似书，翻页乃见新章。
勤学不辍，静待花开有时。
唐明轩于乙酉年冬」
泪水决堤。他懂了。他用最体面的方式，归还了过往，保全了我的自尊，也彻底关上了那扇门。
我将书塞进书架最深的角落，连同十四岁的自己，一同封存。
高考后，我去了远离故乡的普通大学。新的城市，新的面孔，我努力扮演正常的大学生。
大三初夏，一个闷热却温柔的夜谈晚上。寝室熄了灯，话题滑向恋爱。
“宁宁，你呢？”对铺的室友小曼声音带着好奇，“感觉你对谈恋爱没兴趣？从来没听你说过。”
另一个室友接话：“咱们宁宁多文静乖巧，说不定要求高，还没遇到满意的？”
黑暗里，我蜷缩了一下。她们的关心像探照灯，让我无所遁形。白衬衫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带着禁忌的灼痛。
“……没有的事，”声音在黑暗里干涩，“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
“怎么会呢？”小曼语气轻快，“你皮肤白，眼睛也好看，性格又好，要是再自信一点，肯定很多人追的。”
善意像羽毛拂过，却让我刺痛。她们看到的，只是我努力呈现的安全表象。她们永远不会知道，这具身体里曾装载过怎样惊世骇俗的灵魂。
我轻轻“嗯”了一声，翻过身，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枕头。十四岁初中生的痴心妄想，是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它如同无形烙印，塑造了我所有的行为模式——退缩、隐藏、自我否定。
大学四年里，我依然微胖，用深色宽松衣服修饰自己，习惯避开人群中心。在室友看来，我只是性格文静孤僻的女生。并非没有示好——同系学长帮忙占座，社团男生约看电影。但我总是下意识后退，像含羞草被触碰后闭合叶片。他们的笑容很好，关心真诚，可我的心湖泛不起涟漪。深刻的“不配得”感和心底预设的空缺，让我无法对任何同龄人产生悸动。
大学毕业后，人生驶入灰色轨道。工作平平，生活乏善可陈。
二十五岁，家人安排下认识了李俊。没有心动，没有期待。他看起来是合适的结婚对象，工作稳定，家境相当。半年后，我们结婚了。
新婚之夜，当他发现没有期待的“落红”时，脸色瞬间阴沉。
“没有？你不是处女？”
我慌乱解释童年学骑车摔伤的可能。
“骑车？这么巧？”他嗤笑，眼神充满怀疑嫌弃。那本该温暖的夜晚，只剩下猜忌冰冷。
婚后生活从开始就蒙着霜。大雨滂沱的夜晚，我们因琐事激烈争吵。他再次提起“不干净”的旧事，言语如同刀子。
“装什么清纯？谁知道你以前跟过多少人！”恶毒的揣测，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进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愤怒的他摔门而出。我抱着被吓哭的女儿思思，瘫坐在冰冷地板上。雨水猛烈敲打窗户，像命运无情的嘲弄。
“唐老师……对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如果……如果能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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