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莉亚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拉着她做一个占卜,还净说些丧气话。
想到这,刚刚缓和下来的心又沉了下去,眉峰在不知不觉中蹙起,往眼睑上洒下了层稀薄的阴影。
够讨厌的……卡德莉亚朝着窗口瞪了一眼,却发现那两扇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分明就是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
她走上前去,用手腕轻轻抹去了灰尘和蛛网,透过布满划痕的纱窗,隐隐约约能看见房子内尘封的家具和老旧的装修。
方才不还是药材柜、温暖的壁炉和占卜用的黑桌子吗?
卡德莉亚顿时睁大了眼睛,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熟悉感顿时席卷了身体,吓得她一激灵,这不是那个破产了的服装店吗?
听说店主是个特别慷慨的女人,有天突然决定云游四海,将服装店草草卖给了朋友。
她再次回到无因城却是以棺椁的形式,无人知晓她的死因,听说那日屋顶上站满了乌鸦,黑漆漆的看着有些瘆人。
这么一群乌鸦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导致大部分无因城人都开始怀疑那天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的现象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实的,自那天起,无因城人还是会下意地绕开这栋建筑,大概是恐惧胜过了温情吧。
我这是遇到亡魂了?
卡德莉亚回想着这个传言,恍惚间一股阴冷的风吹过脖颈,耳边还传来了咯咯的笑。
方才遇见的那个可恶的占卜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头上蒙着的黑纱挑衅般一晃,露出了得逞的笑。
“记住,她会回来,带着死亡回来。”
女人就在她面前闪了那么一瞬,眼前又变成那熟悉的街道,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不可捉摸的幻象。
真见鬼了!
鸡皮疙瘩瞬时布满了全身,她的话语清晰地飘进了耳廓,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整具身体。
卡德莉亚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往人多的地方冲去,面目狰狞不堪,头发在身后疯也似的狂舞,她挤开街上的行人,在一众诧异的眼神中跌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
完了还强装镇定,气都不带大喘的,全压在了胸前,脸都涨得通红。
等平静下来了之后,卡德莉亚才长吁一口气,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女人的话一直在脑海中重复着,挥之不去。一开始还会辩驳几句,后来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朝着拐角处那幢建筑看去。行人来来往往,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多只顾着走自己的路,无人对她多加注意。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无论多么古怪玄妙的故事都只会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要是和他们说我刚才遇到了已故店主的魂魄,会被当成疯子的吧……
卡德莉亚看着广场上或聊天或进食的男男女女,只觉得无人可以倾诉,要是穆娜在就好了,她一定会相信我的。
穆娜……
一想到这,卡德莉亚不经愣了愣神,像是才意识到穆娜的离开。
平日里要不就是看书要不就是闲逛,也没有什么倾诉的**,都……都快要习惯了。
不远处的神殿沉寂祥和,莱荻亚女神的雕像一如即往地张着双臂,洁白的霜雪与鸟雀站在她的肩膀上,近乎与她融为一体。
卡德莉亚呆呆地望着雕像,从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对上神的眼睛。灰色的纹理冷漠地映入眼帘,化作冰凉的触觉,她不经打了个寒战。
“莱荻亚女神啊……我好想她。”卡德莉亚静静地望着神像的眼睛。
“我之前一直毫无来由地相信穆娜会回来,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自信。你说我会不会这辈子都遇不到她?”
“当初要是和她一起去了该多好,这样至少还有见到她的希望,你说我当时为什么就一心扑在了雕刻上呢?”
卡德莉亚在心中问完后,将脑袋轻轻地搁在椅背上,长长的卷发垂在身后,在风里孤零零地飘荡着。
神像不说话,依旧敞着怀抱茫然地看着,眼神不知落向何处,大概不单单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神能不能听到我的话。卡德莉亚站起身,用手套拍落了长袍上的雪花,捧着书缓缓走出地心广场。
在冰凉的长椅上坐久了,全身都开始冒寒气。
卡德莉亚不由地伸手摸了摸脸颊,被风吹了许久,鼻尖都被冻红了,摸上去硬邦邦的。
几步之外的门嘎吱一声敞开,一只粗糙的手搭在门边,缓缓将门推开。门后传来了交谈的声音,压得极低,听不真切。
过了好久才探出了双长筒靴,紧跟着的是暗黑油亮的皮草和斗篷。
一张阴鸷的面容从门后缓缓显现了出来,面上布着刀刻般的皱纹,可怖至极,见者难免胆战心惊。
赤红的眼睛,苍白的皮肤,这是埃兰城人的面容……
不过埃兰城人为什么会从市政厅里走出来?语气也不算太友善。刚刚那些疾行的骑兵难道和埃兰城有关?
卡德莉亚收回了视线,决定不去关心这些事情,她相信城主会把所有事情都解决的。
此时站在原地一定会被她们当作偷听的小贼,卡德莉亚决定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道路上的雪没有清扫干净,有些地方经过反复凝结融化已经变得黑亮,稍不注意就会滑倒。卡德莉亚缓缓走过她们,探究的眼神**裸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也全然不顾,梗着脖子直直走过她们。
正当卡德莉亚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孩,你过来。”
卡德莉亚愣了愣神,不由地冒出几分心虚来,但转念一想自己既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又何必去畏惧她们。便转了个身朝着她们走去。
那个面容可怖的埃兰城人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像铁钩子一般让人挣不脱。
待走近后,卡德莉亚意外地发现从青铜门后缓缓出现的女人就是城主,之前着在庆典上看到过她,只不过当时隔得远,城主又坐在马车上,此时距离如此之近,心中不免一惊。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城主朝着她笑道,眼睛弯成了两道缝。
“卡德莉亚。”她朗声答道,自忖这答案没有任何问题。
谁料那埃兰城女人却皱起眉,语气冰冷如利剑,直直戳向她的心窝:“没礼貌。”
卡德莉亚下意识就想反驳,还好理智尚存,没有让恶言揽祸。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倒显出几分虚情假意来。
好在城主并不这么认为,热情地和她寒暄了几句,就“放”她走了。
真是个好人啊。
卡德莉亚微笑着在心中给她盖了个“平易近人,善解人意,好得不能再好”的章,走回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很多。她决定以后在别人谈到城主的时候多美言几句,说不定能让她多些选票。
五日后。
丽贝卡托她去集市买些绸缎和装饰物,新年节日马上就要到了,各种商店一定会挤得水泄不通,赚个盆满钵满的。
往年都是如此,料想今年也应如是。
卡德莉亚拎着个袋子缓缓朝着集市走去,头上颈上都围着厚厚的绒毛围巾,墨绿色的卷发盘在脑后,被厚厚的布料遮掩着。
飞雪在眼前紧密地落下,在衣物上短暂地流连了一会,便化作了点点深色的斑点。
往常户外的集市被移到了宽阔空旷的建筑内,还没走进门就感到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一进去就见乌泱泱的一片,每个摊子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像是偏不想让她早点结束似得。
卡德莉亚朝着四周扫了一圈,走向队伍最短的烛火摊子。前面的几个妇人互相认识,交谈得十分起劲,将她完全隔绝在外。
站着也是无聊,她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始听她们讲话。起先在聊纺织房的工作,不是说手臂酸痛就是说工资太低。
谈到后来似乎换了个话题,声音渐渐压低,卡德莉亚便直起了身子,打算结束这场偷听。
“埃兰城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来我们这儿?你从哪里听来的?”一个鼻梁高挺,戴着银框眼镜的妇人双眼瞪得浑圆,满脸不可置信。
被她质疑的那女人眼皮一翻,不屑地说道:“当然是吉灵的朋友说的,那人在城主身边工作了那么多年,传出来的情报还能有假?”
高鼻梁女士似乎语噎了一瞬,随后吞吞吐吐地反驳:“那谁知道,埃兰城城主是什么样的狠戾角色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她会说出让两城人民友好互通这种话?反正我是不信的。”
和她站在一块儿的女士七嘴八舌地争论了起来,卡德莉亚无心再听,从摊子上匆匆挑了三个桔红色的短蜡烛,走到门口透透气。
埃兰城人要来?
这条消息在她的脑海中炸了开来,随着寒风将她的思绪拍碎成一地零碎。
穆娜……是不是也会来?
卡德莉亚出神地看着眼前白皑皑的雪景,心中不断胡乱地蹦出几个想法,又被她慌乱地掐去。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清冽如冰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卡德莉亚瞬间颤抖不止,大脑嗡嗡作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去。
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她转过身,只见那人披着件纯白的斗篷,墨色的长发在身后荡开,脚步踩得很稳,落在地上铿锵作响。
那人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愣了一瞬,似乎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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