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莉亚打量着周围的人类，先是旋转着分开，再旋转回来，翻手，放在脖子上，往前迈三步……那些舞步甚至少有重复，比原先料想的更要难上一成。卡德莉亚不免有些眼花缭乱，呆呆地站在原地，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心想这么呆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卡德莉亚便揽过穆娜的腰，学着人类的样子往前迈了三步，再松开手往外转了一圈。
接下来是转回来对吧……很多年没有练习舞步，现在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卡德莉亚硬着头皮转回身重新牵住穆娜的手，再次后悔了起来，心想着贸然加入这支舞蹈的队伍真是这辈子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但现在结束显然不合适，便也只好继续下去。
谁料这里的地面如此凹凸不平，卡德莉亚重心不稳，直直地向前扑去。
本以为今天还可以在穆娜面前展示自己的舞蹈水平，没想到却要摔破相，今后还怎么面对穆娜啊……不由得悲从中来，认命地伸手往地面撑去。
腰被一只手揽住，身体恰到好处地停滞在半空。首先感叹的是还好还好不用摔了，其次才意识到腰间传来的炽热的温度。穆娜将她缓缓拉了起来，朝着她温柔一笑。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穆娜就已经牵上了她的右手，拉着她往前迈了两步。穆娜低下头，对她说了句什么，嘴唇一张一合，卡德莉亚却也只能捕捉到几个简单的音节，好像说的是……想？想做什么？
卡德莉亚顿了顿，在口袋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两个银饰。银饰只有小指盖那么大，上面雕刻着水波纹，侧面有一道细细的缺口，似乎可以松动。
“戴在耳朵上……”卡德莉亚说完才意识到穆娜现在听不到自己的话，便先将其中的一个牢牢夹在自己的耳朵上。手中还剩一个银饰，冰冰凉凉贴在手心。
卡德莉亚抬起头，缓缓伸手将穆娜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皮肤。穆娜的头发乌黑发亮，摸上去也一样的柔顺，就像抓不住的风。
比查克和因因的羽毛都要软一点，她想。
卡德莉亚两指轻轻捏着银饰，将它夹在穆娜的耳朵上，上方雕刻的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距离太近，她甚至能看清耳廓上的绒毛和皮肤下细小的血管。指尖不受控制般地滑向穆娜的皮肤，又快速地收回。
见银饰被稳稳地夹在她的耳朵上，卡德莉亚抽回了手，随即尴尬一笑：“现在是不是可以听见了？”戴上传音器之后，二人便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外界的嘈杂都被屏蔽在外，仿佛世间除了她们别无外物。
“听得见，很清楚。”穆娜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含着笑意，清晰无比。
卡德莉亚还没反应过来，腰重新被揽住，手也被拉了过来勾上她的脖子。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正想说些什么，穆娜却已经往前迈了一步。身体突然靠近，险些就要贴在一起。卡德莉亚慌忙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撞上了一个女人的背部，发出闷响。她回过头和女人说了声抱歉，从脖子到耳根都涨得通红。
卡德莉亚回过头，重新对上穆娜的双眼，朝着她笑。她笑，穆娜也跟着笑，二人在独立的传音空间中，什么都听得很清楚，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抑或是那轻微得再不能再轻微的心跳声。
砰。砰。砰。
越跳越快，就像只想要冲破束缚的鸟兽。
是因为靠得太近了吗……卡德莉亚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旋转着，或是后退，或是靠近。距离时不时缩短，肩膀与她的胸口短暂地相接，又恋恋不舍地分离。
黑色的裙子和血红色的裙子随着她们的步调交叠在一起，缠绵一番。她不小心踩到了穆娜的脚尖两次，道歉了两次。鼻子顶到了她的脖子一次，没有道歉，只是脸红得不能再红了，卡德莉亚觉得这不能怪自己。
卡德莉亚的视线一刻没有离开过穆娜的眼睛。
墨黑的，温柔的眼睛。只要望进去，就再也不愿抽离。
卡德莉亚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觉得和穆娜一起甚是愉快。穆娜她……心情似乎也很好。
这样便足够了，卡德莉亚幸福地笑着，继续将手搭在她的脖子上，指尖绕着乌黑的发丝。
乐曲结束，人群很快就四散开去，只有零星几对人类还在舞动着。卡德莉亚这才发觉她们竟然跳完了整整十首乐曲。
“原来我们跳了那么久。”卡德莉亚将手抽了出来，朝着四周看了看，决定向人多的地方走。她转过头朝着穆娜笑道：“我以为只过了几分钟。”
穆娜也笑：“我也这么觉得。”
她们沿着长街走了下去。夕阳热烈，绯红似血。两行飞鸟惊叫着滑过，在空中凝成墨黑的几点。
卡德莉亚将传音器的屏蔽强度设得低了些，外界的喧嚣声立刻将她们团团环住，带着些许温暖的人间气息。几个女人在讨论最新出版的书籍，有些手捧美食啧啧称奇。
“我想去码头。”卡德莉亚看向一段下坡路，许多人类都在往那边走，道路尽头水波粼粼，泛着金光。
“好。”穆娜说。
几个人类牵着手走在她们前面，身体贴得很近。偶尔有鲜花跌落，在金光之下显得透明。似乎是受这种氛围影响，她们两个也不自觉地越靠越近,裙摆贴合，像两只蹭着对方的小猫。
护城河水不深，看得见底，码头边停着几条扁扁的乌木平底小船，被粗绳拴在柱子上。二人一前一后地迈了进去，卡德莉亚坐了进去，解开了船头的绳索。见小船缓缓移动起来，她才坐回了那块薄木板上。
“我来吧。”卡德莉亚将船面上的两柄木浆捡起，握紧上端用力往前推。周围泛起了圈圈水波，朝着周围漫去。
穆娜背对着她坐在前面，侧着头望着远处。一头乌发被夕阳染得金黄，侧面的轮廓也有些模糊。几条小船从她们身边缓缓驶过，传来阵阵谈笑声。卡德莉亚依旧不紧不慢地划着，分着心看着穆娜的背影。
她总觉得这副场景在哪里见过，也许是在梦里，也许是在幻想中。正在她思考之时，穆娜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直起身似乎想要来夺她的船桨。
“我不累，你坐着就行。”卡德莉亚笑着说，手中的船桨握得更紧了些。
距离下一个靠岸点还很远，周围也没有几条船，卡德莉亚索性放开了手中的船桨，任着水流载着小船徐徐前进。水很清，看得见游鱼。卡德莉亚看着端坐在前的穆娜，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于是站起身，跨过了穆娜身边的那截木板，坐到了她身边。
这样好多了，卡德莉亚扭头朝着她一笑。身体有些发热，她伸手擦去了额前的一抹汗珠。
为什么要来码头，为什么要上这条小船，她说不清楚，只是突然地看见，便突然地想过去。并没有多加思考，只是随心而往。
耳边传来了吟唱声，卡德莉亚偏过头看着四周。声音来自一个伏在阳台上的女人，一头长发凌乱在肩上，手中把玩着一柄墨黑短刀，刀刃微光一闪，甚是冷冽。黑衣上点缀着鲜红，如同盛放的玫瑰。
声音冷冽如冰，旋律哀伤凄婉，不知不觉河岸边的所有人类都抬起头看向她。女人的表情很冷漠，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眉间带着狠意，有些狰狞。
卡德莉亚细细听着歌词，愈发觉得不对劲。对于一首民间吟唱而言有些过于血腥，女人唱的内容字字有关弑夫、鲜血、埋葬。完全是一首死亡之歌。
卡德莉亚看着周围的人类，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察觉到异样之处，依旧相互依偎着欣赏女人的演唱。她这才发觉女人用的并不是无因城的通用语言，而是雾帝音城的地方语言。那座城市在整块大陆的最南端，从那里赶来无因城需要坐十几天的马车，再乘五天的船，她为何好端端地会来到这里……
女人从未向神灵祈求过，因此卡德莉亚从未在系统中看见过她的故事。她试图获取女人的信息，却发觉空空如也，什么都查不到。便想打开荧幕，向塔吉拉询问一番。
指尖暗暗发力，身前却还是原来的样子，荧幕并未被她召唤出来。
什么……
顿时一阵热血涌上头来，心也有些慌乱。应该只是失误吧，卡德莉亚来不及去关注这个异样，因为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尖锐，手上的短刀也越举越高。卡德莉亚暗道不妙，飞快地直起身踩着两三条木船跳到了岸上，往地面狠狠一蹬，跳上了窗台，伸手就去抢女人手中的短刀。
底下的人类这才发觉到不对劲，有些如雕塑般定格在了原地，有些则飞奔而去。
见一个陌生人突然跳上窗台，女人瞪大了双眼，手中的动作一滞，卡德莉亚连忙握住了刀柄，将刀狠狠地往外拔。可女子很快反应了过来，握着刀狠狠地往脖子上一刺，并用无因城的语言大喊了声：“烂苹果！大粪！蠢蛋！”声音接近歇斯底里，近乎震耳欲聋。卡德莉亚紧紧地握住女人的手，左手趁机对着女人的脖子狠狠一劈。
血顺着女人的肌肤流下，滴落在她的胸前。她的身体软作了一团，跌落在地。
卡德莉亚松开了手，看向女人的脖子，上面只有一道划痕，应该是皮外伤，不会危及生命。她从裙子上撕了一块布料裹在女人的脖子上，又扯了一块裹住自己的手。方才在抢刀的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不过不深，不是很疼。
护城河中的人类大多受了惊。她迅速地看向自己的那条小船，上面空无一人。
穆娜不在那里。
晚上睡不着，坐在床上，一边单曲循环future love一边码字。
房间昏暗，音乐和缓。
好幸福。好幸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传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