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变故

谢晓云如坐针毡。

毕竟在场的修士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他这位上清掌门的亲传弟子,在一旁无所事事,闲的干瞪眼。

岂有长辈忙活晚辈干看的道理。

谢晓云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

连野性成长不拘小节的季宗主都对此大跌眼镜,世家出身的谢晓云早在姜衡出言要接替他工作时就认为不妥至极。

可姜衡平静的目光和语气愣是让欲开口反驳的谢晓云败下阵来。

此刻只能暗骂自己荒唐了。

这可是师父见了都得恭敬喊声师叔的前辈。

回想起自家师父,谢晓云背后不住地发凉,腾地起身,好似再多坐一秒,就会有人提着柳枝把他抽的皮开肉绽。

无助的谢晓云只好向秦子卓寻求帮助,使了好几个眼神给对方。

可惜秦子卓沉醉于和崇拜的前辈共事的美好现实,整个晕头转向,根本顾不得思考好友眼睛抽筋是为何意。

谢晓云:“……”

让师父知道吾命休矣啊!

不行,不能放任师叔祖继续下去了。

谢晓云定了定神,深呼一口气,靠近身形并不魁梧却让他压力倍大的姜衡。

姜衡对他的动作一清二楚,头也不回地问:“休息好了?”

谢晓云尚在斟酌词句,未料姜衡已率先将话题抛出,谢晓云呆了下,手忙脚乱地接住,低头恭恭敬敬地回答:

“回师叔祖的话,晓云已经休息够了。”

姜衡本就没有要多为难谢晓云的意思。

他先完成手上给人盛粥的任务,才偏过头,看了看谢晓云低垂着的漆黑色脑袋,说:“既然休息好了,那就交还给你了。”

谢晓云嘴微张,意外竟如此顺利,霎时如蒙大赦,吭哧吭哧点头。

姜衡见状,微微一笑,按住谢晓云的肩,以只有二人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小心点,别被粥烫到。”

姜衡笑得柔和,谢晓云却是尴尬得很,脸瞬间红了。

“……晓云明白。”

姜衡听罢,收回手,向安置病人的地方走去。

他确实是来帮忙的。

逃来洛城的难民只是少数,更多的人仍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求生。

此番遭受洪灾的几县已有十年未被洪水肆虐,众人皆是始料未及。

消息快马加鞭,加急送到皇帝面前,周边县城在各路周旋下派出援兵支援。

距灾区相对而言较近的江家收到回春堂的来信后,更是在少主的带领下,派遣了不少人前去救灾。

江家的老一辈虽死的差不多了,但年轻力量哪怕没成长起来,也着实不可小觑。

就在昨日,急忙赶来洛城的谷清明再度启程,带着部分弟子马不停蹄去往灾区。

姜衡想一同前去,被烦躁的谷堂主当了出气筒,痛快淋漓地骂了一顿。姜衡一介正道魁首,在谷堂主的骂声下,也只能默不作声全盘接受。

身为医师,最是见不得手底下的病患不听医嘱。

谷清明理性分析:“你现在这情况,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没有什么区别。当沙包都顶不了几个。”

以防姜衡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谷清明强制其立下誓言,至少等两天后情况稳定了再说动身。

姜衡答应了。

这赈灾一事他多半参与不上,但不论如何,后续度化怨灵他是一定要去的。

回春堂主修医术,大多修为不高,对医术之外的事物少有兴趣,防身之术也多是无需耗费多少力气便能驱动的符箓。

谷清明是个例外,她除了钻研医术外,还醉心于剑法,不比听剑阁长老差。

只是谷堂主虽厉害,却对阵法一窍不通,能照着图画出个方圆一公里的祛怨轮回阵,便是谷堂主超常发挥了。

若是让江家的小朋友和回春堂的战五渣们去度化怨灵,累死累活半个月,或许还不如叫了尘大师千里迢迢过来敲几天的木鱼。

充满热情是件好事,但度化怨灵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哪怕是对于和怨灵们打了三百年交道的了尘大师也是如此。

所谓怨灵,乃是所持执念不得消散的死者亡灵所化,民间传说俗称其为孤魂野鬼。

正常死亡的人,灵魂盘踞在尸体上几小时后便会前往轮回。但若死者执念过重,灵魂便会抗拒轮回的牵引,在世间停留。

停留时间长短依据于执念深重的程度。

死人留在活人的世界里,自然不好。

倘若灵魂留于世间超过七日,便会化作怨灵,失去自行前去轮回的能力,须得由人度化。

更有枉死之人,死去的那一瞬执念过于深重,七日后并非化作怨灵,而是直接成为厉鬼。

厉鬼可以主动伤害他人,即使拥有一定的神志,但难以抑制暴戾的本能,是比较棘手的情况。

怨灵的神志可以说基本没有,活动范围小,不会主动出手,但产生的鬼气依然会影响到活人,致使周围的人精神不振,体弱多病。

一个地方的怨灵过多,会互相聚集,甚至生成鬼域,鬼域之内,修士久待尚不能忍受,凡人更是根本不能居住,其中游荡的怨灵也会在越来越浓的鬼气中转化为厉鬼。

这是最为棘手的情况。

修士游历世间,除却斩妖除魔,大都是将这些怨灵渡去轮回。

如今天灾降临,有多少人肯甘心就此死去?

谷清明让姜衡暂且待在洛城,就当是养精蓄锐了吧。

只是姜衡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就前来洛城西郊帮忙了。

姜衡轻飘飘跨出几步,翻飞的衣角忽然被一只沾了尘土却难掩苍白的手抓住。

分明阵法已将雨点格挡在几米外的空中,他却依旧听到了滴落在地的雨声。

姜衡意识到什么,顺着这股可以说是孱弱的力道看去。原是一个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女子跪在他的腿边,祈求他停下步伐。

姜衡驻足,弯下腰,他的手很白,衣裳同样洁白无瑕,它们托起了女子瘦弱的手臂,女子没有反抗,或许也不想这干净的衣袖被弄脏。

姜衡想将人扶起,但对方固执地不肯起身,甚至仍然没有松开攥着姜衡白衣的手,只由着他抬高手臂。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季煊轻嗤。魔道中惧怕姜衡的人可曾知晓,这位站在修界顶端的修士,竟会被一凡人搞的进退维艰,连她的手都挣脱不开?

这场景显然愉悦了不久前才确认自身与姜衡之间还有一番“旧仇”的季宗主,让他喝起白粥来都有滋有味了许多。

为了把姜衡的表情看的更清楚,季煊还特地挪了个身位,正对着对方的侧脸。

姜衡低声劝道:“姑娘,地上凉,先起身吧。”

那人不理会,仰头露出一张秀丽却惨白的脸,泪痕不断地从脸颊滑过,哽咽地恳求道:“神仙,请救救我的家人……救救我的家人吧……求您了……”

“……”

季煊皱了下眉。不是为眼前昨日就已上演过的画面所动容,而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没有过多的回想,觉得有点无趣,若是季宗主本体在此,大概会冷酷地说出女子不能接受的真相。

姜衡沉默了会。

他不在灾难发生的现场,如何施以援手呢?

从他出现在这里起,这位天纵奇才就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以至于他沉默的这会时间,因低头而散落的白发把双眼遮住,嘴唇紧绷着,竟然显得些许无措。

季煊咂摸出一点乐趣,觉着自己已经猜到了姜衡到底在琢磨什么话。

姜衡启唇:“我——”

一名回春堂弟子跑过来,轻松掰开抓住姜衡衣角地手,用了点力,扶起女子瘦弱的身躯,略带歉意地看向姜衡:“前辈,实在抱歉,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打扰您了,您别放在心上……”

她边说便抚摸女子硌手的脊背,半抱着无声流泪的人离开,柔声安抚道:“别急,江家有很多厉害的修士,他们都过去帮忙了,你家人会没事的……”

姜衡没再说话。

他想说的无非是我尽力这种违心的话语,给予这个摇摇欲坠的女子一点虚假的希望。不过说到底这一次,这句话似乎轮不到身处洛城的他来说。

何况这点微弱而虚假的希望,能维持多久不被拆穿呢?

谎言终究会被证实为谎言,让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又经历一次绝望罢了。

季煊稍感遗憾,尽管他个人对正道诸如此类多此一举的举动嗤之以鼻,但若能近距离观赏光风霁月的正道魁首撒谎也是不错的体验。

谈笑归谈笑,季煊并不轻视正道,反倒颇为叹服他们强烈的责任感。

于季宗主眼中,正道的责任感宛如给自身束上枷锁。情愿背负起无关的责任,想必会活的比常人累吧。

并不想活的那么累的魔道宗主激情批评,突然,心脏和眼皮没来由地一跳,季煊神情一凝,顺应着直觉偏开了头。

与此同时姜衡冲他急声道:“往右偏头——”

咻——

有什么破空而来,削断了他一截乌黑的头发,那破玩意发出的噪声震的季煊耳朵嗡嗡的,散发的罡气剐蹭过季煊这具年轻身体娇嫩的皮肤,生疼,很可能出了血。

季宗主目光生冷,顿时怒火中烧,他亲手捏出的俊脸,竟然要被毁容了!

不等他回头去瞪罪魁祸首,他就被姜衡提着后颈的衣领拎了起来,眨眼间已同坐在他附近的一个人一样,站到了谢晓云和秦子卓身边。

真亏季宗主给自己买的衣服虽朴素无比,但质量实在是好,再被拎几次也不会破。

姜衡一袭白衣的身影挡在最前面,和召回长刀面色阴沉的灰衣男子对峙。

谢晓云摆出戒备的姿势,秦子卓拔出了剑,剑光凛凛,倒映出季煊发红但并未毁容的脸。

季煊松了口气。

松完气后颇为心大地神游天外,又是恼怒于被姜衡随手拎了起来,又是觉得被他人带着飞来飞去的感觉还挺好玩,又是纳闷但佩服地给灰衣男子竖起大拇指。

居然敢正面杠上姜衡,太猛了勇士。

顺便仔仔细细端详了下对方的面容,绝不是记仇。

季煊看出一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可惜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无他,这张脸实在太大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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