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新年的第四天,休假回家的嘉兰来看徐觅。

自从嘉兰去实习,二人有半年时间不曾见过面了。嘉兰还是一样的纤弱,但这纤弱里终究多了一份坚韧。

“实习还顺利吗?”徐觅问。

“有点吃力。”嘉兰说。

大二几乎整整一个暑假,她都在练习模拟舱。中途放弃又半途捡起,那种训练痛苦几乎数倍强烈于放弃之前,但她咬牙坚持了下来。在几乎抽筋拔髓的训练之后,她终于在大三学年开始前通过了测试,拿到了大小合练的资格卡。

她并没有非要成为架构师的强烈意愿,却一步一步走到了实战实习。

“肯定没问题的。”徐觅说。

嘉兰笑了笑,问:“徐伯伯在吗?我去拜个年。”这是她来徐家的主要任务。

徐觅说在,她领着嘉兰上楼,敲响了二楼书房的门。

父亲见到嘉兰很高兴,问她在哪里实习,又问实习进展。嘉兰一一答了,父亲点了点头:“好好训练,别灰心,别畏难。你一定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架构师。”

徐觅坐在一旁,听着父亲这些鼓励的话语,面无表情。

拜过年,两个女生一前一后地下楼,一直走到了屋外的走廊上。

今天是个好天,阳光晴朗,正好与低温融合,有一种清新脱俗的冷,庭院里的植被因此显出了一种苍翠。徐觅看着眼前景色。

“你这次调研怎么样?”嘉兰问。

“我见到了谌定。”徐觅说。

良久的沉默后,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各自惊讶之后,一齐笑了起来。

“你见到了谌定?”嘉兰问。

“见到了。这次调研,正好去了他服役的前哨。调研结束前,还跟着一起出了一次站,现场观摩了一回对战过程。印象深刻。”

嘉兰没有说话,她知道徐觅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隔了一时,徐觅又笑着开口:“他劝我从头再来,让我不要轻易放弃梦想,说得我羞愧难当。”

“其实他高看我了,我不是他,我只是无数标准优秀生里的一个。”

“你知道标准优秀生这个说法来自于哪里吗?来自那个前哨的主官。我去的第一天,他翻看了我的成绩,当着我的面,给了我这个评价。”

徐觅有些笑不下去了。她用手覆住了眼睛,仿佛在遮挡阳光。都说人的成长过程是一个不断认识自我的过程,可没有人说过,这个过程会如此难堪。

“你知道这次调研让我最羞愧的是什么?就是这场谈话。他是一番好意,我却给出了最卑劣的回应。”

嘉兰不忍继续听下去,徐觅却又笑着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在那里还见到了谁?胡立,他在那里实习。”

****

从徐觅家出来,到转运站这一路,嘉兰走得有点慢。新年的阳光崭新而灿烂,有孩子跟着父母一起出站,见到嘉兰,笑着说了一句“姐姐新年好”然后蹦蹦跳跳的走远。嘉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新年好。曾几何时,嘉兰也曾这样盼望过新年。新年永远和童年联系在一起,那时她说着新年好,在心底盼望长大,却不知道成长会如此沉重。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会对当年的自己说不要急,可惜时光流逝,永远无法回到原点。

她从支线快运上走下来,向自家走去。在大门口,守门的阿叔喊住了她,向她说了几句话。

嘉兰顺着阿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站在对面树下,光影斑驳的胡立。

一瞬间嘉兰有些恍惚。当初放弃模拟文明构建之后,她和胡立再没有了交集,然而胡立却在此时此刻,站在了此处。

她默然良久,终究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她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立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许是年前徐觅的到来,唤醒了他潜意识里的记忆,又或许只是一场旧梦,让他想起了过往。总之,他从琥珉口中问到了嘉兰休假的日期,打报告申请了五天假期。连夜出发,持续换乘,在耗时将近三十个小时后,站在了这里,听到了那句如老友般的问候,好久不见。

嘉兰站在树下,光影落在她身上,明暗交错,刻画出温柔的质地,依稀又是最初那个他认识的嘉兰。

“新年好。”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嘉兰笑了笑,说了句谢谢,“要不要去我家坐一坐?”

胡立抬头看向道路对面。绿草茵茵之中的青褐屋顶,屋脊线条简洁有力,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强悍。屋后有几株高大常绿树木,枝干伸出屋顶,和这庭院里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种不可抗拒的秩序感。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尽管庭院寂寂,但他知道有不止一处目光在看着他,这种隐蔽而无声的打量,让人如芒在背。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他收回目光,说。

其实他此来并没有什么目的,但他突然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嘉兰同样看着自己的家,斑驳光影中她眺望的神情优美而宁静。她看了很久,终于转回头,说:“你问。”

自己要问什么,胡立并不知道,于是,仿佛是另一个人借他的口,问出了那句话:“如果那天在操场上,我没有那么对你,我们现在,会不会在一起?”

“不会。”嘉兰说。

尽管已经预料到答案,但胡立仍然忍不住轻微颤抖,他紧紧蜷住了自己的手。一次情绪失控,毁掉了他和嘉兰之间的所有可能,他一直后悔,也一直设想,如果当时自己是另一种态度,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可原来,结局都一样?

“因为,我看到的你,和你看到的我,都不是真实的我们。我以为你是我喜欢的,或者说我向往的样子,天真,欢脱,热情,莽撞,但实际上你有比这些词语深刻得多的性格。而你眼中的我,大概不外乎温柔,腼腆等等,可实际上我并不是这样的人,当然你后来可能也已经认识到了。”

“所以,即使当初没有那件事,后面我们也会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误差,会感到失望,从而因此分别。”

胡立觉得不对,他不会失望,他会自我调整,他不会轻易地放开嘉兰。

“如果,我一直保持你以为的模样呢?”

嘉兰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颤动,她垂下眼睛,许久之后又笑了起来:“大概,也还是不行。因为,我不可能和一个天真而莽撞的人结婚。”

胡立愣住,继而颤抖起来,他听到了那句他最想听到的,以至于忽略了全意:“你...想过和我结婚?”

嘉兰一愣,随即明白了胡立所想,她试了又试,却仍笑不起来,仿佛被什么拉着,一直往下坠。终于她积攒起了力量,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告诉你,对我而言,结婚对象的标准和条件,在很早就已经确定了。”

寒冷顺着脊背瞬间弥漫全身,胡立甚至来不及反应,他茫然转头,却一头撞进对面那无声打量的目光里。

所有的颜色,线条,突然超越了实物,变成了更具象征性,更难以触碰的存在。在这冬日晴阳中,一些残酷规则忽然向他掀起了寒意萦绕的漆黑袍角。

茫然褪却,视线开始逐步清晰,他一动不动,看着这个全新的,寒气弥漫的世界。

嘉兰放弃了想要微笑的努力,她面无表情,看着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其实后来我有些后悔,想向你道歉,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一直没有开口。这次正好。胡立,我为我曾经的任性和蛮横,向你道歉。”她说着,视线却并不看向胡立。

“以后,我们或许再也做不了朋友,但至少,还可以是同学。”

“谢谢你来看我。再见,我要回家了。”

****

嘉兰走了。一阵风吹过,树影开始摇动。在这晃动里,有些东西开始迅速坍塌,它们碎成齑粉,寸寸消散。

****

嘉兰穿过草坪,经过庭院,走入家中。她本来想先回房间,但她母亲走了过来。嘉兰于是站住喊了一声“母亲”。

“外面那个人,是你朋友?”母亲问。

“是同学。路过,顺便来看看。”嘉兰说。

嘉兰母亲没有问为什么不邀请到家里来坐一坐:已经到了门口却不进来,不论是不想还是不敢,都不值得她再关心。她换了个问题:

“你去徐家,见到你徐伯伯了吗?”

嘉兰说见到了,“徐伯伯正在家,他让我代向您问好。徐伯伯还问了我实习的情况。”

母亲脸上露出了一点淡淡笑意,问:“徐觅怎么样?”

嘉兰说还好,见母亲似乎对自己简短的回答略有不满,又说:“为了写论文,她去实习了两个月,刚回来不久。”

“她还和她父亲闹吗?”

嘉兰不清楚这个闹字从何而来,她也不清楚母亲为什么把徐觅的争取和努力定义为闹,但她没有问,只是顺着说没有闹,“徐觅一向很听从徐伯父的话。”

这句话不知怎么引起了母亲的一种感慨:“孩子大了,主意就多。满口喊着要尊重要理解,却全然忘记了父母的苦心。”

做家长的这么说话,加之那种语调和神态,很容易让心态脆弱的孩子产生一种极端情绪,要么压抑,要么暴躁,但嘉兰没有。她一直如走独木桥一般在这两种情绪中选择着一种中庸之道。她神态沉静,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

“好了,你去换衣服吧。”嘉兰母亲没有计较女儿的沉默,最后说。

嘉兰说了声好,微微欠身,等母亲离开后才转身回房。回到房间后,她沉默地坐在窗前,窗外是依然明媚的蓝天,可她沉默着,甚至没有转头看上一眼。

嘉兰这个角色,最初给她设计的形象是徐觅的跟班,被动接受胡立的步步紧逼,但写着写着,她有了更主动强势的性格,有了性格背后更深沉的原因。也许还是不够好,但我想她更喜欢这样的自己吧。

国庆期间的更新就到这里,国庆后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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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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