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雨下得越来越大,哗啦啦的声响几乎盖过了丧尸不知疲倦的嘶吼。
雨水冲刷着地面,将魏烬来时路上以及栅栏附近残留的血迹渐渐稀释、冲淡。
效果立竿见影,原本还执着聚集在学校周围的丧尸们,失去了最明确的方向指引,行动变得愈发迟缓、混乱。
方堃强撑着几乎要合上的眼皮,指挥着众人采取轮班“流水线”作业。
王哥、张叔这些体力好的负责在前面用长矛和钢管从障碍物缝隙里捅刺,专挑脑袋;
几个手脚麻利的学生跟在后面,把被解决掉的丧尸尸体拖开,清出空间;
孙伟于强则带着人不断加固和调整障碍物的位置。
原圆依旧是主力,他身形飘忽,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鬼魅,每次出手都精准地拧断进化丧尸的脖子,大大减轻了正面的压力。
魏烬则被他强行按在相对安全的角落休息,那豹妖脸色依旧难看,但看着众人忙碌的背影和外面逐渐减弱的威胁,终究是没再逞强。
雨水带来了麻烦,也带来了转机。
随着血迹被彻底冲刷干净,再也没有新的丧尸循味而来。
而困在学校里的这几十个丧尸,在众人有条不紊的配合下,如同工厂流水线上不合格的产品,被一个个“处理”掉。
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雨势渐小,最后一只丧尸也被王哥一钢管捅穿了眼眶,软软倒地不再动弹。
战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没有人欢呼,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大家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混杂着雨水、汗水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老规矩,”方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扶着墙站稳,“尸体尽快处理,淋了雨容易滋生别的。受伤的人再去玲姐那里检查一遍,确保没有抓伤咬伤。”
不需要他再多说,学生们已经自发地行动起来。
掩埋尸体的去拿工具,打扫战场的开始清理污秽,一切都有条不紊。
多次的磨难已经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形成了肌肉记忆。
方堃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发酸,又有点骄傲。他试图迈步帮忙,却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栽倒。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冰凉,却有力。
是原圆。
“你需要休息。”原圆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扶着方堃的手很坚定。
他那张过分美貌的脸上也沾了些泥点,浅色的竖瞳在昏暗里看着方堃,带着不容置疑。
方堃想说自己没事,还能撑,但透支的体力和精神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浑身散架般的酸痛和脑袋里嗡嗡的轰鸣。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原圆没再说话,半扶半架地把方堃弄回了他的宿舍。
方堃几乎是瘫倒在那铺着旧衣服的床上,感觉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
他模糊的视线看到原圆帮他脱掉了湿透的外套,又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布擦了擦他脸上的水和汗。
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甚至有点笨拙,但很仔细。
做完这些,原圆直起身,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要朝魏烬休息的那个角落走去。
“我去陪魏烬。”
方堃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就断了。
累积的疲惫、战斗的紧张、还有看到原圆又要去守着那只豹子的莫名憋闷,混合在一起,让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不是一直跟我睡一块么?”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方堃顿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好在光线暗,看不真切。
他赶紧推了推已经滑到鼻梁的眼镜,试图挽回一点班主任的威严:“我的意思是……这边环境好一点,你也累了,需要休息。”
原圆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情看不太清,只有那双浅色的竖瞳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轻声解释:“魏烬伤还没好,他……可能会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方堃差点气笑了,声音都提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下去,带着一种荒谬感低声反驳,“学校里谁敢去招惹他啊?再说,你看他像是需要别人给安全感的样子吗?”
一想到魏烬那副看谁都像欠他八百斤肉的臭脸,以及战斗时那凶悍的样子,方堃就觉得“没有安全感”这几个字安在那头豹妖身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原圆似乎被方堃这带着强烈吐槽意味的反问逗乐了。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很浅,但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那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常有的冰冷和疏离,显得格外生动。
他没再坚持,安静地走到方堃床旁边的那个座位,坐了下来。
“你睡吧,我守半夜。”
这是两人一直以来的模式,虽然从来原圆都说自己守半夜,可方堃从来都能睡到天亮。
两人之间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能隐约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方堃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他松了口气,疲惫如同巨石压下,意识迅速模糊。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
隔壁教室的角落里,魏烬背对着门躺在地上,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睁开,锐利而清明。
他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烦的是那边隐约传来的对话声。
他的耳朵很好,非常好。
即便隔了一段距离,还伴着雨声,方堃那句脱口而出的“你不是一直跟我睡一块么”,以及后面那句充满吐槽力量的“学校谁敢去招惹他啊”,都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魏烬不屑地撇了撇嘴,锋利的犬齿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微光。
哼。
愚蠢的人类。还有那条多管闲事的蛇。
谁需要安全感?简直是荒谬。
他魏烬独来独往惯了,受伤也只是暂时的虚弱,等伤好了……
他烦躁地动了动耳朵,把脑袋往臂弯里埋得更深了些,试图隔绝掉那些无谓的声音和心里那一点点被看轻的不爽。
那条蛇,爱待哪儿待哪儿。关他什么事。
只是,窗外雨声渐歇,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他听着那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两个呼吸声,自己也陷入受伤以来难得的梦乡。
隔天一早,天色灰蒙蒙的,雨虽然停了,空气里却还飘着一股湿漉漉的土腥。
校园里一片狼藉,但大家已经又开始默默收拾残局。
方堃是被窗外学生们压低嗓门的说话声和搬运东西的动静闹醒的。
他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勉强拼回去一样,又酸又痛。
他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摸,空的。心里刚升起一丝说不清的失落,就听见门被轻轻推开。
原圆端着一个不锈钢饭盒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衣服,但头发还有些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衬得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少了几分妖异,多了点人间烟火气。
“玲姐熬了粥,加了点野菜。”原圆把饭盒放在床头的小木凳上,声音平平,“趁热吃。”
方堃撑着胳膊坐起来,接过饭盒,指尖碰到原圆冰凉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
方堃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粥,米粒很少,大多是糊糊,但胃里总算有了点暖意。
他推了推眼镜,抬眼看向原圆:“你吃了没?”
“嗯。”原圆应了一声,在旁边坐下,视线落在窗外,浅色的竖瞳没什么焦点。
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两人都没提昨晚那点小小的争执。
就在这时,门口光线一暗。
魏烬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金色的瞳孔已经恢复了锐利,正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屋里两人。
不愧是妖族,一旦环境安全下来,恢复的好快。
“看来都还活着。”他声音带着点失血后的沙哑,语气却还是那股子欠揍的调调。
方堃一看见他,就想起了昨晚原圆说要“陪他”的话,心里那点不自在又冒了头,语气不由得硬了点:“托你的福,没被丧尸冲进来。”
魏烬嗤笑一声,没接话,目光转向原圆:“喂,蛇,有空么?聊两句。”
原圆看了看方堃,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站起身:“去外面说吧。”
“就在这儿说。”魏烬却不动,眼神在方堃和原圆之间扫了个来回,“反正你都会转述给这个人类的吧。”
方堃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差点被粥呛到。
三人之间一时无人说话,只有方堃喝粥的细微声响。
最后还是魏烬先开了口,他对着原圆,语气带着点显而易见的难以理解:
“我说,你打算一直待在这儿?跟这群人类混在一起?”
原圆抬眼看他,没说话。
魏烬继续道:“我看你实力不错,脑子也不算太笨。何必困在这种小地方?外面天地大着呢,回你老家不行么?”
方堃捏着饭盒的手指紧了紧,忍住没插嘴。
原圆沉默了几秒,才慢慢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很清晰:“上面鼓励妖族和人族合作,共渡难关。我觉得应该响应号召。”
“号召?”魏烬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连带牵动了腿上的伤,让他眉头皱了一下,“我就是信了这种‘合作共赢’的鬼话,才被那狗屁‘净土基地’骗进去的!”
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戾气:“说什么提供庇护,研究对抗丧尸病毒的方法,结果呢?就是把老子关起来抽血、切片研究!要不是老子命硬……”
方堃听到这里,把饭盒往凳子上重重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那是假的!净土基地就是个幌子,他们的头目自己就是条蛇妖!你们这算……算自相残杀!”
他气得脸有点红,镜片后的眼睛瞪着魏烬。
虽然知道魏烬是受害者,但他就是听不得这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论调,尤其还是当着原圆的面。
魏烬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哼,那又怎么样?只能说明妖族里也有败类,这说明人类可信了么?”
他目光扫过窗外正在清理废墟的学生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看看昨天,要不是你这条蛇在这儿,就凭他们?能顶得住?弱小就是原罪。”
方堃撇嘴:“要不是你这都没丧尸。”
他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知道,没有原圆,学校撑不到现在。
魏烬的话虽然难听,却戳中了一个他无法回避的事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的□□确实脆弱。
他的粉笔头异能对付个别丧尸还行,面对数量多的,真不如绝对的力量。
昨天如果不是原圆一次次出手解决掉那些难缠的家伙,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无力感涌上来,让他一时语塞,脸憋得有些发涨。
就在这时,原圆开口了,他看向魏烬,语气平静无波:
“方堃救过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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