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行进速度倒是很快，栗佳眼见着那个小桌子就到了十几米之外的位置。
不合格的人自然是站着大多数，她亲眼见着一个男人在审核的说了句不合格后立马暴起，抬起拳头就想报复这个人。
但下一秒拳头就被旁边守着的士兵样貌的人捏住，还反方向扭了他的手腕，疼得他整个身子都往那边弯过去，哀嚎着求那人放手。
但很明显，这里的人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他手上的力量仍不松劲，看似很轻松地往一个方向掰着，只是男人的身体疼得蜷缩起来，半瘫在地上。
最后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男人的哀嚎被堵在嘴里，几个士兵拖着他离开了。
栗佳清晰地看见他垂下来的那只手与手腕之间明显的错位。
她移开了视线，静静关注自己。
到自己时，那人只是抬头看了眼她，就要挥手让士兵带走，她连忙两手拍着桌子，“我会开枪。”
“嗯？”那人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一边的士兵，士兵就领着她到了百十米远的一栋建筑背后。
离这里不远就是军方设置的防御线了，她能看到一边有士兵在巡逻。
她被带到的地方有十来个士兵持枪站着，中间还有个一看就是难民的女人趴在地上。
女人衣服都被撕烂了好几道口子，此时一只手扒着地面，望见她的脚过来时抬头看了看。
女人脸上有很明显的红掌印，望她的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她扯了扯嘴角笑笑，却全是悲凉。
士兵递给栗佳把枪，她接过枪，面色沉重。
而几个士兵上前把女人架了起来，女人像具死尸一般就那样四肢垂着，不做任何反抗。
一个士兵挑了挑眉，轻蔑地说，“杀死她，要么你就被赶出去。”
栗佳顿了顿，看了那女人一眼，女人缓缓抬眼，看着她的神情里不掺杂任何一点情绪。
她的眸子很纯净，净得空无一物一般。
栗佳吸了口气，在旁边士兵的催促下上了膛，举起枪来。
枪口对准了那个女人。
那一刻似乎被无限拉长一般，她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不过见面十分钟的女人。
心里不知是悲悯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一阵堵。
她会开枪吗？
她能开枪吗？
开了枪之后和外面那些丧尸也别无两样了吧。
她的目光飞速在女人的全身扫过，衣服，裙子，头发...女人耳朵上右边还挂着个什么耳饰，垂落在肩上。
她吸了口气，缓缓对准了那个方向。
士兵明显的表情变得戏谑起来，脸上的笑蓄势待发。
下一秒，子弹出膛，以极快的速度射过十来米的距离，将那个小小的耳饰瞬间粉碎，在向后飞去时耳饰牵拉着离开女人的耳朵，留下一道血线。
而栗佳则没想到这把长枪的后座力如此之大，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女人闭着眼，似乎已经向死亡低下了头，但过了很久才不可置信地抬起脸，看着栗佳的方向。
士兵里有人“吁”了一声，站在栗佳旁边那个对她笑了一下，“算你合格了。”
他正要转身时，传讯器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叫，栗佳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但是从众人立马变得严肃的神情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士兵们一瞬间都持好了枪，飞速地朝着边缘而去，栗佳见他们离开后急忙上前几步扶住了那个女人。
女人借着她的力勉强站直身子，对她浅浅笑了一下。
那笑却显得那么苦涩，多了些劫后余生的成分。
她笑着笑着就转过头去，栗佳听到她很低的一声啜泣传来。
她只是扶着女人，说不出话来。
但很快背后的嘈杂声和枪声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栗佳转过头，很快就瞪大了眼，呼吸都停了好几秒，然后立马拉上女人的手，往后逃开时都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但很快就站起身往后回头望了眼，然后立马飞奔朝反方向跑去。
从她视线往后，用铁丝网缠绕出来的边防，此时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丧尸，她刚才正好看到的，是那个刚刚被拖出去的男人，他的头卡进了铁丝的缝隙里，身后是数不清的丧尸挤着他不断朝前。
他的脖子被铁丝划烂了很大一道口子，血缓缓留下，染红了一大片铁丝网。
脖子也失去支撑似的垂了下来。
而在他之外的更多地方，不断有丧尸朝这里奔涌而来，还有不少刚刚被驱逐出去的人奋力拍打着入口处的铁门，但不是被枪击而死，就是被丧尸撕咬。
但很快，局势就开始失控了。
男人那处的丧尸堆积过多，已然够到了铁丝最顶端的高度。
最先是一只丧尸越过丧尸群，落在了刚刚栗佳开枪的位置，他的脖子僵硬地转了几圈，终于是发现了最近处的那个士兵，于是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直直咬住士兵的脖子。
一击毙命。
而刚刚的铁丝网因为挤压变形，形成的缺洞越发大了起来，那个男人的肢体挂在网上，而更多的丧尸不顾一切地穿越洞口，朝里奔来。
士兵们发现这边的异样后，紧急朝这里施加火力，但已经晚了。
在枪林弹雨中，有的丧尸倒下了，而更多的则踏着尸体而来。
几个前来的士兵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不断后退，终于是有个人率先扔下枪跑了，其他的也纷纷效仿。
下一刻，破的洞口附近的铁丝网瞬间瓦解，那一瞬间冲进来的丧尸如洪水般极快地涌进了这个曾经的乌托邦。
另一边，栗佳拉着女人，速度不快地朝刚刚的位置而去，正好碰上了停留在街边的单清。
她没有停下步子，而是飞速地对他喊着“快跑”，单清也一瞬间变了脸色，往后瞟了一眼之后立马追上了栗佳，和她一起拉着女人逃走。
望不到尽头的队伍里的人此时都探头向他们身后的方向。
此刻背后那些声音还只是隐秘的，枪声间杂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那样遥远。
“快跑啊——”
单清几乎用尽全身气力吼出来这句，他跑出去十来米，那些人才渐渐反应过来，立马慌忙地四散而逃。
也有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那个审核者，然后往后望去。
他的身侧是哀嚎着逃开的人们，身影与他交错着。
而眼前却一片寂静，楼房之后掩盖着的声音一丝丝化成了虚无。
他挠了挠头，从这里往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仓皇逃跑的人们，他转过头，审核者也上了车，一阵引擎声之后很快消失不见，但他仍然是迷惑着。
...直到街角出现第一只丧尸的身影。
隔着远远的街，他们对上了视线。
男人呼吸都吓得快忘了，一下往后倒在了地上，但下一刻，楼房侧面，更多的丧尸裹着巨浪翻涌过来。
最前的浪沫已然到了他的身前，他往后连滚带爬出去几米，但很快就他就被吞没殆尽。
云层破开后，阳光倾照而下。
栗佳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但这一看她几乎就要直直面朝地倒下，所幸单清拉了她一把。
回过头，丧尸潮已然到了隔着一个路口的地方。
他和栗佳对视一眼，来不及说多的什么，正要继续跑时，女人喘着气开了口，“你们...不用管我，带上我我们都逃不走。”
她挣脱开了两人的手，死死扒住了一旁的门框，栗佳上前一步时被她推了回去。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音调陡然升高，“快走啊，快走。”
栗佳还是想拉她一把，但单清看清后面的情况后脸色一凛，对着女人点点头，然后拉上栗佳飞速往前跑去。
女人扶着门缓缓坐了下来，对着回头的栗佳露出了笑容。
他们很快离开了那条街，路过街角的银行正想进去躲一躲时，他们看见了十来个人躲在座椅之下，大都蒙着头渴求躲过这一场灾厄。
单清的步子顿了顿，转头顺着另一条街离开了。
而在他抬步的下一秒，银行侧边的玻璃砰然粉碎，溅了最近的那个老人一身，很快他就被丧尸淹没，身上堆积出了一座小山。
栗佳松开了单清的手，扶着膝盖不断喘着气，“我...我可能也不行了。”
“说什么傻话。”单清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继续朝前跑了好远，身后的嘶吼声却越发清晰了。
他的步子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往前一步时，他跨过了楼房遮挡下的阴影，踏入房屋缺角落下来的光明中。
不知怎的，那一秒在他眼里被无限拉长一般。
那道阳光澄澈地不像在人间一样，勾勒出这个街角的一切细节，他莫名眼眶湿润。
黑夜中行走太久太久，看到阳光总是难以抑制内心喷薄的情感。
他顿了顿，然后迅速地扯过路旁的一辆自行车，两人飞速坐好后他便脚上用力奔了出去。
两人一瞬间沐浴在炽烈的阳光里。
身侧还有不少人依然在朝着那个方向狂奔着，此刻身后的动静似乎远了不少，单清偏了偏头，已经有士兵出动前去支援了。
他停在了内层区的关口侧，关口也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不断地叫嚷着，咒骂着，而里面的人不为所动。
他回过头，看着阳光下光影交错的街景，先是哼笑了一声，接着笑声渐渐大了起来。
隔着十几米的人们很多都回过头看着他，露出错愕的神情。
而他只是张大嘴大笑着。
笑声凛冽在天空之上，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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