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实验室里的报告都垒起来很厚一沓,再被清理整合,只剩空白的桌面。
光线透过实验室的小窗从白沨脸上从斜照到消失,重复了太多次,一点点定格他认真的面孔,倒是也见证了他脸上的胡子慢慢长起来些。
他提出的方案落地后倒是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同时实验室与国际上的另一家实验室建立了沟通通道,终于是将完整的轮/盘病毒建模完成了。
尽管他被排除在外,但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医院十三层的楼梯也被踏了一遍又一遍,他甚至怀疑是否这医院里面只剩下梁景川一个病人了,居然每次探视都只有自己一人。
尽管楼梯难爬,他还是每天抓着时间在病房里待一会儿,现在看来腿上的肌肉都能锻炼得紧实许多。
最开始他还会有点抗拒医院特有的味道,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梁景川的各项指标也终于渐渐平稳,身上机器一件件减少,终于不用再裹挟在繁杂的机器之间,能切实地触摸到了,这点倒是让他很欣喜。
只是每次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时,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不确定。
三个月一晃而过,他忙碌在医院、住所和实验室三点一线的身影不时与梁景川闭目的面孔交错着,像是陷入一场盛大的循环里,始终挥之不去的焦虑恐惧在看到这个人之后都能短暂地止息片刻。
只是他存在着,就够了。
他不敢再奢求更多,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
时间永远奔腾着往前,这个人的一切停顿在了爆炸前的那一刻,白沨便也在向前之余,日日回头来到这停滞之处伴着他。
在锦上那次任务之后,单清也被提拔成了队长,正式接替梁景川的衣钵,带着队伍出了十余次任务,在路过锦上时也会来这里看看。
他碰巧遇上过一次,单清脸上也添了很多沧桑,只有笑容里似乎还能看到当初的影子。
梁景川对他而言,也许是超越了普通的战友情感的吧,每次只见他脱帽在床前驻足很久,却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了。
云州那边的消息他没有太关注,只知道仍旧是平安着,这就足够了,和他有牵绊的那些人都处在庇护之中。
如今各地的情况都趋于平稳,安全区机制的建立功不可没,而人员统计也在进行之中。
白沨走出实验室,难得一见的暖和的阳光铺在脸上时,他呼了口气。
原来已经到春天了。
他对着湛蓝的天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在清新的空气中周身的一切都格外清楚。
春天啊,万物苏醒。
他爱的那个人也该醒来了吧。
他笑着摇摇头,顺着走了无数次的路线到了食堂,带好饭盒后出门往医院而去。
仍旧是踏着既定路线,他一边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边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划到了头,猛地一惊便往边上退了一步。
在看清是行道树长长的枝桠后,他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这棵树下以他的身高通过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春天到了枝桠长了,现在倒是能拦着他了。
他盯着枝杈上嫩绿的叶子看了许久,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让开一步接着往病房走去了。
门卫和他点点头打了招呼,他小跑着到了楼梯口,一运气很快地拾阶而上。
经历这么多次的磨练了,他已经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地到了十三层。
在门前他只是一抹额头的微汗,走了进去。
只是在看到梁景川仍旧躺在床上没多少变化的身影时,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失落。
他放下饭盒,轻轻搬来凳子坐下,然后拿过饭盒打开。
和往常的无数次一样。
今天的饭菜依旧平平淡淡,他一边瞟着梁景川的脸,一边慢慢地吃着。
青菜占了大多数,味道也都很淡,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片肉间杂在其中。
他一声不吭地吃完了,站起身想要拿杯子喝口水时,余光突然瞅见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几乎立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身子完全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怔住了。
脑子里过了很多遍刚刚的场景,然后猛地回过头,盯着梁景川的手。
白沨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平稳,全部注意都集中在梁景川刚刚动过的那只手上。
他不停反问自己是否看错了,但绝对不可能只是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额头上也出了好些汗,他的背也保持着姿势有些酸了,但他却不敢动哪怕一点,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那只手仍旧保持着原样。
他终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目光仍在那只手上,心里却几乎确定自己看错了。
白沨哂笑片刻,笑容定格在了脸上,化为一声叹息。
只是下一秒,梁景川的手指又微微动了一下,这次他终于是看得清晰了,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喷涌而出,他瞪大着眼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等到终于回过神,才撑着床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着房门奔去。
“...白...”
房间里静得吓人,这道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将他劈了个彻底。
他立马刹车停了下来,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则悬在空中,半天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泪水一瞬间从眼眶里涌出来,他眨了好几次眼才勉强压了下去。
只是仍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景川,他在心里建设了很久才转过身去,只是下一秒又石化一样愣在了原地。
梁景川的眼睛微微睁着,看着他的方向,脸上还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来。
他无法回忆起自己那一秒是如何以神速冲到了梁景川的身边,然后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疯狂涌了出来,遮住大半的视线。
但这个人只是保持着一点点笑容,想抬起手摸摸白沨的脸试了几次却只是徒劳。
白沨立马会意,把脸凑到他面前,眼泪成行地滴到梁景川的衣领上,打湿了一大片。
他哭得喘不上气来,眼泪落到梁景川脸上都无暇去顾及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哭成这个样子,但此刻满眼都是这个人,水汽氤氲着他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白沨低下头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紧紧握着他的手,哭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了很久,久到像是穿过了两人中间那四个多月的时光。
“...别...难过...”
梁景川的声音很干涩,几乎完全失去了四个月前的那种鲜活。
白沨颤抖着点点头,又把头抵在他的胸口,很久才终于缓了过来,转头望着他,尽力抑制着悲伤的神情。
梁景川眼里满是心疼,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白沨站起身想去拿杯子,却被他的手微微拉了一下,他只好手仍牵着他,探过身子去拿起了杯子。
接着便微微倾着水杯,给他一点点喂水。
喂了几口,梁景川摇了摇头,白沨便把杯子放到一边去,两只手都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脸。
两人很久都没有言语。
一双还眼眶红着的眼望着一双疲惫地半睁着的眼。
他们的手越握越紧,在初春里两人手心都出了些汗却不忍放开。
白沨深吸了一口气,压着颤抖的声音,扯出一个笑来,“入春了,你也醒了。”
“嗯。”梁景川也很小幅度地点点头,朝他笑着。
“醒了?知道了。”
红木办公桌后,梁圳一手持着电话,一边翻着桌上的实验汇总,“和那个白沨还在一起吗?”
对面回了声是,他点点头。
“知道了,有什么动向再和我汇报吧。”
他挂掉电话放在一边,仔细翻阅手里的文件。
依据早已完成的轮/盘病毒建模,他的实验室发现了可能与其所谓长生结果有关的几个点位,并且正快马加鞭地试验各个点位与人体细胞结合的现象。
距离这个计划启动已有十余年了。
他双手交叉叹出口气。
实验结果依旧不让人满意啊...
他拨了个号码出去,那边在第一声铃声还没响起时就接起了电话。
“来办公室一趟。”
“是。”
片刻后程浩迅速开门走到他身前,微微弯着腰,作出聆听的姿势。
“结果我看过了,他们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给的时间马上截止,负责人知道后果如何的。”
他的话音最后带上了笑意,程峰莫名身子颤抖片刻,随后点头。
“你那个哥哥怎样了?”
程浩低着头抿了抿嘴,“我把他安置在锦上,其余的一切他都一无所知。”
“那样最好了,”梁圳还是笑着,盯着他,“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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