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梁圳的声音仍是冷着的。
他一手随意翻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开了口,“去备份礼品等会跟着我去趟医院,我们的大军官醒过来了。”
说完他就挂掉电话,头靠在椅背上,轻微地揉了揉眉心。
这两个人算是他在实现自己目标的路上最大的变数了。
早知道如此,当初应该阻止他的出生的。
而郑家俊给他留下的攻击,此刻居然兜兜转转用这种方式打到了自己眼前。
梁圳哼笑一声,站起身来整理好领口,接着踏着皮鞋向门外而去了。
白沨很快叫来了医生,在一番生理状况检查后医生收好了小本本,笑着和他点头,“看来他恢复得都还不错,接下来就是各种身体机能恢复了,得循序渐进,如果你有时间还是多来帮帮他吧。”
白沨的视线一直与梁景川对视着,分出一点脑子内的空间给医生听完了这番话,等转眼看医生时,医生眼里那种我都懂的眼神和笑容让他莫名有些羞耻。
他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目送着医护人员全部出去,他跟着去关上了门,然后迅速窜到了梁景川身边,好好坐下拉着他的手。
梁景川脸上还是不变的笑容。
白沨的视线一刻都不肯离开他的脸,只要他睁着眼,世间一切美好就能在他眸中流转。
白沨的视线久久未动,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现下他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纷纷消散了。
“多久了?”梁景川开了口,声音还是要使力才能发出,不过比刚才还是要好了许多。
白沨挑了挑眉,从走神状态中抽离出来,眨了眨眼。
“我说,我在这里多久了。”梁景川勾着嘴角笑了笑,脸色至少比睡着时红润许多。
总算是个活生生的人了,能够和自己交谈,能给自己怀抱,能给予并且接受自己的爱意。
白沨也笑了起来,“...四个多月了啊。”
梁景川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白沨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要是难受的话就少说点吧,你用口型说话我能看懂的。”
梁景川愣了愣,然后笑着点点头,视线瞥到他的手指上,微微探头吻了吻他的指尖。
白沨心里一阵暖洋洋的。
当真是春暖花开了。
接着梁景川张着嘴,做出一个口型,白沨非常凑过去认真地看着,最后读出来四个字——
“我想你了。”
梁景川说完后笑了笑,顺势咬了咬白沨的指头。
白沨眯了眯眼睛,看着他,“正经点。”说完也勾起嘴角,朝门外看了眼后低下头亲了亲他脸颊。
他低下头久久不起来,梁景川的鼻息扑在他脸上,他倒是觉得格外舒服。
也是这时才真正从梁景川醒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他又闭了闭眼,头一偏靠在他的脖子边上。
“我也好想你。”
他轻轻叹出口气,闭着眼,近在咫尺的是这个活生生的他爱着也爱着他的人。
就当是混沌末世之下一处净土,只余他们两人。
周身一切皆以失去色彩融入虚无。
而他们始终相拥。
梁景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此刻的氛围只需沉默。
他笑了笑,鼻尖蹭了蹭白沨的头发。
在睁开眼后第一眼,白沨的背影就出现在视线中,他花了好几秒才从梦境中那些交错的场景中挣脱出来,看清了这个真实存在着的人。
身形消瘦了一些,头发长了,转过头来才看到他胡子也长了出来。
...看起来在他停滞的时间里白沨过得并不怎么样。
他看着靠在他身上的白沨,开了口,“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尽管说话还有些吃力,但他还是想现在就把自己心里的那些东西传达给这个人。
“嗯?”白沨抬起头,牵着他的手一点点捏着他的手指,“不疼吗?”
梁景川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我好像看到了世界的终点,白乎乎的一片,然后就开始一点点回马灯一样看到过去的那些经历,”他瞅了瞅白沨,后者也正看着他。
在确定他没什么大碍后,白沨的肩也放松下来,又趴到他的腿上,示意他继续。
“...我看到咱俩第一次在我家见面那个场景,你当时还对我笑了一下?”
白沨想了想,只记得那时看着满脸凶神恶煞的这个人,似乎从他眼中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一点东西,才对他露出一个笑来着。
他点点头,梁景川也笑了起来,“那也难怪我现在会喜欢上你咯,”他顿了顿,“那时候我还在用尽一切方法吸引着我爸注意呢,以为叛逆地跟着混混一起,打架,拉帮结派,他总有一天会来管管我,那时候真是坏啊,脸上也是凶神恶煞的。”
“是挺...不过看起来总还是有点纯真的。”
梁景川噗嗤一声笑出来,白沨看着他也笑了笑,又低下头叹了口气,“现在倒是很正气,只是...也站在更危险的位置了。”
他低下视线,说完后就闭上了嘴。
他知道梁景川对于自己身份深切的认同感,但...每次在梁景川离开执行任务时,他明里暗里都会提心吊胆着。
...或许是他太过自私,但他真的想寻求一个折中的办法,不想再让这个人的生命始终悬在一条看不分明的线上。
梁景川拍了拍他的手,顿了许久才开口,“我...哎,”他皱了皱眉,过了一会才接着道,“这是我选择的路,军人身份给我的更多是一种信念吧,也许失去这点信念,我也不会活到今天,或许早就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死去了,”他抬眼看向白沨,“也不会和你走到现在啊。”
“我知道。”白沨没去看他,“我...我很担心你,每次任务,命都被放在很多东西后面了,我就是...”
“害怕对吗?”
白沨顿了顿,才点点头,呼出口气,“生命太过脆弱了,特别是在现下的世界,也许一个瞬间你所珍重的人就永远消失了。”
梁景川握紧了他的手,他也知道白沨在想什么,尽管嘴上说得并没那么在意,但他知道话语后隐藏的那些深沉的担忧。
但他也无法作出保证。
梁景川叹了口气,“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过去的那些点滴都是我们啊,我只知道抓着现在,如果明天就会离开,那至少在这一刻我们相爱着,这就足够了。”
白沨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点点头,“过去现在都是我们,未来也必须是我们。”
他捏紧了梁景川的手,“你每次任务,要是到了危险的时刻都提起两百分精神,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虽然我很认同你的观点,但这些你也必须要知道。”
印象中白沨从没这么和他说过话,梁景川郑重地看着他点头。
然后他勾起小拇指,白沨看了看笑了起来,也伸出小指勾上他的。
“记好了。”
“记好了!”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白沨以为是医生,连忙勾着梁景川的手放到被子下面。
但看到梁景川脸上瞬间变得阴沉的神情,他才转过头去,看清是谁后,整个身子都震了震。
梁景川拍了拍他的手,他也很快调整过来,朝来人点了点头,“梁叔叔。”
床上的梁景川则一直没吭声,梁圳朝白沨点点头后,提着果篮放到旁边的柜子上,然后开了口,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却意外地刺耳。
“恭喜啊,大难不死。”
梁景川直视墙面不去看他,“不用你来假惺惺地恭喜吧。”
梁圳一笑,余光瞥见被子下鼓囊着什么,白沨的手也伸在其中。
他不动声色地拉过椅子坐下,正好对着两人正面,“这次爆炸受伤,纯属是意外,还好你命比较硬,要是忘了我说过什么的话,可以再回忆一下。”
他脸上一直挂着笑,两手交叉着,视线转向白沨,“小白呢,你父亲还是在生物学很有建树的,只可惜啊英年早逝,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衣钵了。”
他深深地看了白沨一眼,后者则面容平静地回视着。
梁圳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打开了窗,“也到春天了,我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他说完就踱步到了门口,手碰到把手上时又转回头来,“我想,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他留下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了。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白沨的肩紧绷了很久,到梁景川又拍了拍他的手,他才缓缓吐出口气。
然后他皱着眉看向梁景川,后者脸色也很糟糕,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他可能已经知道我们了解到的一些东西了,但,”白沨莫名呼吸有些粗重,“他并不害怕,反而...还要来警告我们。”
他们对视一眼,都想到了相同的东西。
郑家俊那时死亡的蹊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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