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天气很好,医院内的小花园里只有点点鸟叫声,间杂在风吹枝叶的簌簌声里。
风很柔和,吹在身上十分舒服,总算是让人有了对春天到来的实感。
梁景川还是穿着病号服,腰间缠着长长短短的绷带,白沨扶着他散步时生怕自己碰到他背上的伤口。
“我没事。”梁景川朝他勾了勾嘴角,一只胳膊还是搭在他肩上,借着力往前走。
白沨也转头看着他,想了想站定了,“那我放手你自己走?”
“不要。”梁景川倒是拒绝地很果断,“我能走,但我就想你扶着。”
“哦。”白沨也笑笑,继续撑着他往前。
这几个月时间躺在病床上,梁景川的身体整个都虚弱了不少,不过也归功于他强大的身体素质,身上的浮肿很快消了下去,这些天加上一些低强度的锻炼,肌肉什么的都恢复了些。
白沨瞅了瞅他,手只是虚搭在他的腰间,后者则一直勾着嘴角看着他笑。
“你想摸就直接摸呗,那么拘谨干嘛?”
白沨清了清嗓子,“我没有。”
梁景川斜眼看了看他,闲着的那只手拉着他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腰上,然后替他把姿势摆顺了。
白沨笔直地看着前方,手心能感觉到这个人腰侧传来的温度。
...以及还刚劲有力的肌肉。
他又清了清嗓子。
尽管这段日子并不好过,但产生的结果似乎并不赖,他总觉得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清的隔膜被逐一打破了,此刻变得更加...亲密了些。
他淡淡地笑了笑,牵着梁景川走到了一处石桌旁边,扶着他坐下来。
他正要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时,梁景川“啧”了一声。
白沨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就见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滚。”白沨毫不犹豫地坐到凳子上,伸着腿看他,表情刚直不阿。
梁景川瞅着他就笑,脚伸到他旁边,碰了碰他的鞋子,然后两手撑着伸了个懒腰。
“我怎么感觉我这躺了四个月之后,咱俩更近了呢。”
他对着白沨挑了挑眉,后者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大概吧,”
白沨顿了顿,才接着说,“可能这是第一次有了会失去你的感受。”
他低着视线,盯着石桌的底,周围的树枝叶茂密,早已在无人修剪后野蛮生长起来,此时落下的影子将他们两个都遮在其中。
梁景川很快地抓住他的手握紧了,白沨惊了一下,朝他笑着叹了口气。
不过紧紧相握的手还是让他安心许多。
“你想过死亡吗?”
他盯着地面,突然开了口。
梁景川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握得白沨一瞬间有些疼,不过他很快就松了下来。
白沨还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积灰的地砖,接着听到他吸了口气,“想过啊...以前总觉得死亡还远着呢,我这么厉害的人,肯定能护着我重视的人和我需要负责的人度过这场灾难。”
梁景川低下头,“但经历那么多之后,还有这次...意外才让我真正看清吧,死亡对每个人都是公正的。”
“嗯,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小女孩吗?”
“那个叫杨亚男的吗?”
“嗯,听哥说,她死在了她母亲的眼前,因为吃了带有病毒的东西被士兵击毙了,她母亲后来也跳楼了。”
梁景川皱着眉看他,他也转过脸注视着这个人,“我是想说,死亡和人生中的任何一分钟没有区别,都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节点,只是对个人来说是终结罢了。”
他凑近了些,能看到梁景川的眸子动了动,他则紧紧看着他的眼睛,吸了口气。
“所以,如果有天我们两个之一永远离开了,我希望另一个不要过度沉湎。我们都有各自肩负的使命,各自需走的路,另一半的死亡也只是一个节点而已,下一秒仍然等着我们前进。”
梁景川深深吸了口气,白沨的神情很平静,但从他不自觉握紧而有些颤抖的手来看,他平静之下掩饰着的情感正汹涌着。
梁景川很少去想死亡,那是每个人必经的终点,但他不愿意去看,只想看着眼下的路一步步走着。
现在看来,他并非不愿去看,只是害怕罢了。
对他而言,母亲、郑叔叔、齐大叔,到后来的齐启,他都不愿意过分深入地想他们的离开,只是逼着自己往前走。
他看着白沨,扯着嘴角想作出一个笑来,眼泪却一下滑了出来,他连忙低下头。
白沨也吸了好几口气,压抑住想哭的冲动,伸出手抹了抹他的眼角。
“生命本就很脆弱,是个人意志和情感赋予它坚强,所以...”白沨清了清嗓子,“我们付出的,被给予的都有意义,不会仅仅在死亡的威胁下消失。”
梁景川握住他擦泪的那只手,眼泪却是不停,吸了好几口气,最终还是把脸埋进他的手掌。
白沨看着他缓缓低下身子,自己则仰了仰脸,然后才看着他,抚着他的发丝。
梁景川的哭声并不大,还是克制着的。
在周围的鸟鸣中并不明显。
但白沨却心都揪了起来,手掌越发湿润,而梁景川则始终低着头。
他从没见过梁景川哭泣的样子,这么多年从未有过。
只是今天的见证,他心里也十分沉重。
但关于死亡的一切,他们都必须面对了。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拂过他的发丝,嘴角满是苦涩。
过了不知多久,梁景川终于抬起头来,偏过头抹了抹脸,又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转回来看他,点了点头,嘴角还是不自觉往下,“我懂。”
白沨凑过去,看着他还带着哭泣痕迹的脸,淡淡地笑了笑。
梁景川则很自觉地吻了吻他,两人闭着眼,嘴唇只接触了片刻后分开。
梁景川握住他的手,“至少这一刻,你在,我也还在。”
“嗯。”白沨郑重地点点头,看着他终于露出笑脸,也笑了起来。
“未来还那么远呢,至少我们要一步一步跨过去。”梁景川站了起来,看了他几眼,白沨则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情愿地又让他搭上自己的肩膀,扶着他继续散步。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是踏在地砖上,脚步声似乎重合在一起,窸窸窣窣的,与世间的一切其他声音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因为是他们,此刻他们存在,于彼此而已就是意义所在。
鸟鸣依旧,风声倒是小了许多。
走出去很久,白沨才开了口。
“你等恢复了就要回去复命了吗?”
“是啊,离开太久了,还不知道单清有没有好好接管我的职责呢,”梁景川转过头看着白沨笑,后者也笑了笑,“他肯定可以的,你也很相信他的吧。”
“那当然,他可是我钦点的后继者呢。”
“嗯。”白沨点点头,“我这边大概还要一段时间,等到这个课题结束了,也就能回去了。”
“那,又要分开一段时间咯?”梁景川斜着眼看他,白沨捏了捏他的腰,“是啊,都习惯了。”
“那可不能习惯,等这一切结束,我要永远和你待一块,每一秒钟都不分开。”
“那我要是烦你了怎么办?”
“我不信。”梁景川不快地搂紧他,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衣料都挡不住这些亲密感。
白沨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接触,朝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烦,也没试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让我体验一下。”
“好啊,那...”梁景川伸出小拇指到他眼前,“拉勾。”
白沨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多幼稚啊。”
不过小拇指还是很正直地勾了上去。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可你就是小狗啊。”
“唉你...”梁景川指了指他,本想装出生气的样子,但目光在看到他的脸后立马就破了功,嘴角压不住地上扬着。
春天的气息肆意包裹两人,有阵风吹过,掀起白沨几缕发丝。
梁景川帮他捋了捋头发,“是就是吧,是小狗也不变。”
“嗯,我知道。”
白沨转头看了看梁景川,笑了起来。
小时候总听母亲说,春风会带走一切遗憾。
但愿春风也遵守与他的约定吧。
这一刻,他们都还在,春风作证,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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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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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春风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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