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穆宁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两手撑着挡住脸。
几步之外亮着抢救中的灯,闪烁的红光令人心焦。
红光斜照着穆宁的侧脸,一切都静默着,只有对面墙上钟表很轻的转动声。
而另一边则是隐于黑暗的医院大厅,金属座椅被透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一丝漠然。
仅有手术室顶端的一方亮光在这个空间里。
她转过头望了眼手术室的方向,然后收回视线,脑中又浮现起刚刚的画面。
高姨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眼睛却还睁着,其中满是惊惧神色。
伤口从她的锁骨下方,一直延伸到右胸前,长度接近十余厘米,尽管没碰到心脏位置,但出血量仍然惊人。
穆宁赶到现场时,见到这幅场景几乎吓呆了。
尽管多年从业经验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但...她仍然无法克服这种本能的恐惧。
在医护人员到来前,她立马镇定下来,先是用火消毒了剪刀,把伤口附近的衣物一寸一寸小心地裁剪下来。
做完这些,她手上胳膊上已经遍布血污了。
然后再把自己身上外套脱下来撕成布条,用厨房里的白酒先消了毒,简单给高姨包扎上。
血立马浸湿了她绷紧的布条,她咽了咽口水,继续往上面包扎着。
在那个时刻,高姨恍惚间已经意识不清了,但还是挣扎着说了几个字。
“...谢...谢了,小穆...”
她手上的动作为之一滞,瞪着眼看着高姨的眼睛,后者只是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
穆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然后又继续撕下布条往上绷紧。
医护人员终于是赶来了,她便帮着把人抬到担架上,一路跟到现在。
对面墙上靠外面的区域有块表,指针转动的声音很轻很轻,她不时会往那里投去视线。
算起来进手术室已经有一个小时时间了。
穆宁搓了搓脸,深深叹出口气。
她以为自己早早克服了一切恐惧,自身足够强大,也能够发挥自己的作用以影响庇护他人。
但...丧尸爆发至今的种种经历,不断提醒着她自己的弱点所在。
尽管藏得足够深,但...
她又回想起曾经和爸爸妈妈在家里一同看着电视,聊天直到深夜的那段时光。
爸爸是警察,妈妈是老师,表面上严格正统的职业,但两人对她的教育一向十分宽容大方,家庭氛围也很和睦。
那是曾经她最强有力的支撑。
等到成年,她报考警校,和父母告别只身前往学校,原本正积极迎接着自己一片光明的未来,却等到了父亲因公殉职的消息。
她已经记不太清那段时间她和母亲是如何度过的,只记得自己长时间成为了母亲的依靠。
而在丧尸爆发的前一个月,她刚刚置办好母亲病逝后的葬礼。
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些经历,只是藏在心底。
也许是自幼经历过的教育以及父母经年累月的言语告诉她,死亡并非可怖之事,已有的美好经历已经是人与人之间情感链接最稳定的证明。
所以她从家庭之中抽出身来,修筑起自身强大的城墙,向外援助他人,向内索取支撑。
但每次面对这些自己无力改变的事,她都难以控制地陷入悲伤。
大概是父母的离世留下的旧疾。
她吸了口气,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下一秒她就站起身来,看着两手血污的医生。
“我们库存的可用血包不够了,现在病人急需输血!”
医生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穆宁定了定神,“我马上去找人。”
说罢就转身跑了出去。
梁景川看着怀里的郑琦,皱起眉来,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目光紧紧跟着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印象中似乎是见过这个人的,只是现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扫了几眼,确定这人暂时没什么威胁之后,脚伸过去把刀踢到了一边,然后看了看张汐彤,朝她点点头。
片刻后,郑琦揉了揉眼睛,吸了口气站直身子,梁景川看了他几眼,“没事吧?”
他很快地扫视郑琦全身,除了衣服破了几处之外,没什么严重的外伤,于是放下心来。
郑琦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叹了口气,站着四处看看,等看到地上的人后脑勺渗出的血时还是愣了愣,然后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看着梁景川,“他没事吧?”
梁景川看了他一眼,走过去蹲下看了看那道伤口,又抬起他的头观察片刻,“没事的,只需要简单包扎。”
他顿了顿,“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郑琦视线下移到那把刀上,沉默很久才出声,“我...决定不了,等和穆宁商量再说吧。”
他走了几步到了刀旁边,递给梁景川,不自觉地皱起眉来。
梁景川接过刀,看着上面已然磨损的刃,以及几乎沾满整个刀身的血,吸了口气,把刀踩在脚下,握住刀柄狠狠一掰,刀随着清脆的声音断裂。
张汐彤的身子随之一震,看着这边,愣神了好几秒,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仍旧握着程奶奶的手,后者则像个无关的旁观者一样无神地看着不知某处,张汐彤很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松开了手。
这场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张汐彤发着呆,看着满地狼籍,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
“我先帮着收拾下吧,你们先歇会。”梁景川站起身来,扫了他们几个一眼,然后自顾自点点头,先是把地上的人抬了出去,交给了护卫队的人。
然后在回过身来,把四处散落的物品先收拾好堆在地上,那架木柜已经整个被破坏掉了,他两手把本体和一些残落的零件都搬了出去。
郑琦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呼出口气,终于心安下来。
白沨这边,原本几天之内就能完成收尾工作,原本的组长硬是给他多派了份整理材料的工作。
眼见着同行的研究人员都离开了,他本想直接摆烂,但那人却威胁自己不做这些就不批准他离开。
在此处孤身一人,白沨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压着烦躁往返在资料室里。
资料室里的灯光很暗,他在打印出的资料里冷着脸,每份都翻开草草看过去,前面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直到资料时间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后,第一份材料与其他的显示出明显的不同。
其他的纸张都略微有泛黄的痕迹,但这份却像是全新的一般。
白沨的手顿了顿,四处看了看,找到摄像头的盲区蹲下,呼吸莫名有些不稳。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还是正常的实验标题、主要内容、人员...
人员栏只有组长一个人的名字。
——樊明。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东西,抿着嘴接着往下一页翻去。
开始的几页大题都是实验相关的内容,但白沨一眼就看得出这些都是与前面所做的实验完全一致的东西,可以肯定是复制过来的。
那这份资料的作用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翻开下一页,终于找到了与前面完全不同的内容,四处看了看才接着看下去。
“很抱歉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你交谈,过去的种种我不便做过多解释,只是想告诉你,郑董在公司里留有后手,多余的不方便透露。
曾有一个江舟的警察接触到过公司里的机密,后面被灭口了,据说他留下的资料和很多线索留给了他最信任的同僚,公司里排查过所有警察却没有头绪,如果你有能力接触会对你很有帮助。
想必你们已经得到过相关信息,要注意不要只看表面。
这次换你来整理资料也是一次冒险,恐怕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
言尽于此,这一页请及时销毁,这些内容也请牢记心中,切勿外传。”
白沨很轻地呼出口气,看着上面的字迹,闭了闭眼来吸收这些信息。
片刻后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面色平静地合上资料,按住边缘,很轻地把这一页从订书针上拆下来,再一点点清理掉订书针那里的纸屑。
然后他把资料放回原处,佯装继续整理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把这页纸叠好,在低头时很快地塞进了嘴里,放到舌头下。
唾液很快打湿了纸张,白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手上动作仍然继续着。
他把粗略翻过这一排的十多份资料,而后按照重要程度分好列。
在路过摄像头时,他抬起眼看了看那黑色的“眼睛”。
他的瞳孔反射出很淡的荧光,嘴角很淡地露出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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