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川额头出了些汗，却只是静静地呆在原地不动。
最后的清扫任务，就在这栋包含国家级实验室的大楼里。
他们除了清扫之外，还被要求尽可能保存实验室一切数据的原样。
因此各个士兵四散在大楼的角落，由一队人马逐个排查大楼的房间，他们作为接应和最后的保障。
梁景川位于二层的一间档案室里，这栋楼呈U型，视线内正有那棵茁壮到突破楼层高的柏树，白沨曾经跟他提到过一次。
他想过有一天能和白沨一起来看看他日常做研究的地方，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那里被掠过的子弹擦出一道血线，他连带着擦掉滴下来的汗水，抬眼看着楼道里的不远处，始作俑者正笑着对他这边挥了挥手，“抱歉啊兄弟，不小心走火了！”
说完那人又继续端起枪跑开，继续寻觅视野开阔的地方了。
他微微皱眉，看了那边一会后收回视线，挪了挪身子，继续把枪放在窗口上，目光灼灼，扫视着周围看似安全的区域。
刚刚那发子弹算是一个小提醒，提醒队伍里那些不干净的人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也是多亏那人射法准确，才不至于让他破相。
他们一共十六个小队已经聚集在了这一片不大的区域里，光他肉眼所见就有四五个身影蹲在窗口后面。
在来之前，杨校长就提醒过他这批小队里有不干净的人，具体情况不明，但必定存在。
他在盯着丧尸之余，还要分出一点心思去盯紧这些人。
神经紧绷着，他嘴角也几乎抿成一条线。
阳光仍旧炽热，明明才刚到五月下旬，温度就已然如此之高了。
楼里一时间寂静无比，只有很细碎的呜咽声在回荡，他眼见着汗珠滴在窗口上，依旧巍然不动。
从外面看来，他就好似融于背后的阴影里。
下一秒，子弹破空从他的位置直直射出，在他侧边的三楼一只丧尸中弹后翻出栏杆掉了下去。
落地后嘭的一声巨响，激起一阵烟尘。
梁景川重新子弹上膛，继续盯着外面。
这一声枪响像是打开了这片区域的开关，一瞬间丧尸的吼叫声壮大许多。
随之又是好几声枪响，在大楼的四五个地方均有丧尸被射杀。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梁景川微微皱着眉，目光在扫过侧边一层拐角时定住了，在几秒之内预测了那只丧尸的行动轨迹。
他稍稍挪动枪口，子弹恰如其分地击中那只丧尸的太阳穴，随后便见她倒下，抽搐片刻不动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只丧尸身上污浊得看不出原样多实验服上，怔愣了一瞬间才收回视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白沨了，又或者...
他皱着眉，把这些想法从心里清扫出去，继续专注起来。
这时帽檐内的通讯器传出几声滋啦声来。
随之是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
他轻轻勾起嘴角，尽力让心情上扬，却还是有些难掩的悲伤，“终于能再见了吗？”
......
单清位于三层的一个角落里，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落在队长那里。
尽管说不上来缘由，但他总觉得队长哪里不太对劲。
他射出一枪击杀排查组身后十余米外的一只丧尸，正要再给子弹上膛时，余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队长所在的那个房间房门被紧闭着，而窗内已经冒出很浓烈的烟来。
他一瞬间就要站起来冲过去，耳边传讯器随即传来命令，“单清，守在原位置别动！”
他只好作罢，眼见着那边烟雾越来越浓，心里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单清按下通讯器的按键，手都有些颤抖，“队长，队长！能听见吗，你那边情况怎样？”
“队长，梁景川！！回话啊！”
“谁那里能看到二层档案室具体情况，快通报一下！”他的声音最后都有些颤抖。
然而还不等有回音，排查组也正在楼梯那里试图冲过去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那一秒像是被无限拉长。
在他看到档案室的窗内出现一缕极其明亮的火光时，他整个神经几乎要炸开，眼睛瞪得巨大。
还未反应过来时，火光已经冲开了紧闭着的门，铁制门板在下一刻直接飞出栏杆落在底下柏树旁。
而室内的火光则连带着纸烧成的灰烬扑出门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细密的爆鸣声。
单清心道不好，不知道这场火会不会波及到隔壁的实验室，引发更剧烈的爆炸。
但他只能待在原位置，体感上那边炽热的风几乎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的整个手都颤抖起来，一度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排查的那几个士兵终于是反应过来，一个用手肘砸破了灭火器外的玻璃，拿出灭火器后飞快地冲了过去，另一个则掏出水枪跟上。
但一切看起来都太晚了。
火一阵一阵地，如同有生命一样往门外吐着火舌，而窗户早已被染成整片黑色，看不清内里的状况。
单清的目光无法从那里挪开了。
他紧紧盯着那几个士兵灭火，几度压下火焰，又险些被继续接着的火吞没。
他的神经一度掉了线，等到通讯器里再次传来声音才回过神来。
“单清，在你三点钟方向二层有丧尸，快开枪啊！”
单清的手已经按在了扳机上，随后移动枪口的位置，在丧尸位置偏前一段飞速射出子弹，随后那只丧尸倒地。
他缓缓呼出口气，等再给子弹上膛时，低下头，泪珠啪嗒一声落在枪上。
他不敢懈怠，仍旧托着枪，扫视视线范围内的危险，但眼泪依旧无声滚落，地上便湿了一小片。
二楼的火，花了约莫十来分钟才完全扑灭。
每当单清的视线扫过去时，他的心都会狠狠抽动一下。
尽管一直告诉自己梁景川一直命大，不会就这样死去的，但事实在一遍又一遍提醒着他即将到来的结局。
“确认，清理完毕了。”
这句话传到耳边后，单清一瞬间瘫了下来，背靠着墙整个人蜷缩起来。
哭声也只有片刻的呜咽，他一抹脸，端起枪就朝着二楼奔了过去。
档案室门口的大片部分已经被烤得渡上一层黑色。
等他跨过门框进去，看到的是成片倒下的木柜和数不清的纸屑。
而在窗口旁，那几个士兵已经用军服把梁景川裹了起来。
透过衣服，能勉强看出还是个人的形状，只是瘦削了许多。
他不敢想象队长被烧成骨骸的样子，只往那里扫了一眼，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抬眼看着两个抬着衣服里的梁景川离开的士兵，眼睛中闪烁着光，“他...”后面的话被哽咽在了喉咙中。
那个士兵摇了摇头，然后两人一齐把尸体抬了出去。
单清不敢去看，只是呆呆地看着焦黑的地面，余光瞥到一丝军绿色的一角，片刻后绕出房间消失不见了。
他跪坐着，忘了时间。
眼角划下泪珠，火已浇灭，脸颊却仍觉灼烧。
白沨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照常脱下防护服，按了几泵酒精给手上消毒。
再用身份卡扫过感应器后走了出去。
他又回到了曾经在这里研究的日子，仍是原来的步调，看起来一切都能称得上还不错。
刚出大楼门，一阵风猛然吹来，眯了他的眼睛。
他抬起手挡了挡，微微低头继续朝着食堂走去。
五月底的阳光已经灼热成这样了吗？
他心想，路过拐角后遥望着河边的那条小路，他停下来看了片刻，微微勾起嘴角。
但再起步要离开时，白沨突然一阵心悸。
像是被谁直直打在心上一拳似的，他疼得萎缩起来，一手扶着墙壁背靠在上面。
头上随即出了一层冷汗，他表情僵住，捂住胸口的位置。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凉意从各处开始侵向心脏。
他皱起眉来，思索许久都不知道这阵心悸是因为什么原因。
但隐隐又有十分的不安在心底躁动着。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阵痛久久不停，他也只好慢慢蹲坐下来，深呼吸几口气，才算是微微缓过来一些。
但疼痛仍旧不减。
他闭了闭眼，额头青筋暴起，他的思绪突然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性，随即立马掐灭了这个想法。
他再按了按胸口，尽管疼痛还在持续，但他还是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着扶着墙往食堂缓缓走去了。
阳光灼烧着后背和脖颈，但他却浸在莫名的凉意里，许久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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