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持着枪的男人瞪着眼,声音很沉,在不大的房间里,如同刀刃般一丝丝琢磨着白沨的血肉。
白沨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拿着枪的那只手也渐渐握住枪柄。
并在下一瞬间也提起了枪,与这个人对峙着。
从刚刚一瞬间的情绪巅峰中脱离出来,他这时才一点点看到不对的地方。
眼前这个人,尽管脸长得与梁景川有超过九成相似,但...
剩下的东西,总是模拟不出来的。
比如,眼神,他的眼里只有冷,透着动物兽性一样的冷。
比如视一切如无物的神情,微微向下的嘴角。
再比如,握着枪的姿势,总少了那点透露出绝对相信自己的细枝末节。
......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叫梁景川的人,已经在他心底留下这么多细节了。
白沨目光微怔,一股怒气几乎快从眼里冒出来,他很轻地长吸了一口气,胸腔堵的快要爆炸。
他甚至想直接开枪杀死眼前这个人。
没有缘由。
他想要缘由,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和梁景川长得如此相似的人,为什么这样欺骗他让他以为那个人回来了然后给他一拳重击。
在极致的愤怒下,眼前场景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落在眼里。
男人手上肌肉很轻微地动了动。
白沨瞬时朝一边推车密集的方向躲过去,显然男人也随着他的动作动了起来,但子弹只是嘭一声射在了推车的铁丝上。
发出很锐利的一声刮蹭。
“你刚叫我什么?”男人的声音更沉一分,声音听起来和梁景川的也很相似,但...
下一刻子弹流水般随着他靠近白沨的动作而一次又一次打在推车上。
白沨只得蹲下仓皇往旁边躲避。
看来男人并没有想要杀死他的意思,而是极其在意自己刚刚喊出的名字。
白沨抿了抿嘴,没有回答,甚至连再次拿起枪对着男人的勇气都不再有了。
他握着枪柄闭了闭眼,决定先避开这里的冲突。
而这时才注意到身后那个女人,他瞥了一眼女人,她已经捂着耳朵大声尖叫蹲下了。
“去刚才那里!”
白沨几乎是吼出来的,但没等女人起身,那男人已经又在她身前落下一发弹印。打在了
女人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就往后跑去,还不忘回过头随手射出一枪,接着身子就往拐角扑了过去。
但这一枪完全朝着白沨的方向而来,而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烧灼的痛感直直从右手手腕传来,他差点没拿住枪。
咬着牙压下快要脱力的感觉,白沨又一次往墙边靠过去。
直到确定男人暂时无法朝着他的方向开枪才停下。
男人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倒是加快了,推车砸在地上,声音尖锐无比,白沨却无瑕去顾了。
“你中枪了,你的好队友做的,在你死之前,我劝你最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
男人的声音一字一顿,像,却又不像。
白沨只是咬着牙,“...凭什么告诉你。”
手腕上的枪口正在骨头上,滴出的血倒是不多,但骨头很可能没那么好运了。
白沨稍稍动了动手腕,一瞬间疼痛成百倍地加剧,他张着嘴朝着天花板无声地嘶吼着。
脖子上青筋暴起,额头也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伤口,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不尽快处理的话,他很可能感染致死,但现下眼前又有这么个祸患在。
这时有传来对面粗暴的拉扯着推车的声音。
“我大可以先抓住你,保你一条命,再从你嘴里撬出来我想要的东西。”
“休想...”
白沨一咬牙,立马飞速地矮身靠墙跑过拐角,本来想着跑远一点,但撕心裂肺的疼几乎贯穿他全身,于是只好跑出三个房间后随意拉开一道门,躲了进去再小心地关上门。
一切安静下来。
他背抵着门,缓缓蹲坐下来,手心都快要感觉不到。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看着微微颤抖的手,视线扫过身上的东西。
弹壳留在伤口里面,必须要取出来。
但他手里...
白沨用左手蹩脚地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拆下一枚弹壳来,看着不算深的血洞,心一横把弹壳的后沿探了进去。
仅仅是一丝触碰,骨头就好像被撕裂一般,再次疼起来。
他张着嘴头使劲靠在门背,想叫出声却又不敢。
过了十几秒,门背后传来好几声枪响,他神色一凛,咬着牙再次把弹壳后沿抵了上去。
然后一点点找到能使力的地方,再慢慢地把里面的子弹残留刮蹭出来。
过程中,一分一秒都好像被无限拉长。
疼痛开始是一阵一阵的,到后来甚至都麻木了。
肌肉只是自顾自地颤抖着,左手却仍不停下动作。
而裤子一大片都被血液浸湿了。
等到终于把那点残渣蹭出来,他闭上眼大口大口喘着气,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为了不让自己死去,他还是集中剩余不多的意识,拿出枚子弹来,咬开子弹屁股,把内里的火药倒在伤口上。
这一下他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很低地叫出一声来,他右手颤着,手背摊开,又无声地嘶吼好一阵子。
等到灼烧感渐渐散去才打着颤地抖掉火药,用嘴撕下一丝布条,手嘴并用地缠在了手腕上,再用嘴扯着狠狠一拉,左手在上面打了个结。
做完这一切,他像耗尽所有力气一般,头一偏昏了过去。
周身的一切东西,都被眼前的黑暗吸收进去。
好像,和死都没什么差别了。
......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刚刚的房间里了。
天花板还有周身的布景不一样了。
而身前几步的位置坐着个人,此时似乎正低头养着神。
白沨很低地惊呼一声,习惯性用右手撑着地想抬起头来。
但下一刻钻心的痛先一步传来,他没撑住又一次摔到地上。
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兀。
“醒了?”
白沨还没看见这声音来源的那个人,但却瞬间怔住了。
梁景川。
是梁景川。
绝对没错。
他换成左手撑地猛地起身,看到那人的身影朝着自己快步走过来。
那张脸。
那张,脸。
...身子也是,记忆中的样子。
他脑子一时间宕机了,在飞速运转后确定这绝对不是刚刚那个男人。
“梁...景川?”他试探性开了口,嗓子干涩地难以忍受。
“喝点水吧。”梁景川拿着个水壶蹲下来递到他嘴边,看着他仍然盯住自己发愣的样子,笑了笑。
梁景川另一只手伸过去,捏了捏白沨的脸。
“我回来了。”
白沨仍然发着愣,盯住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很久没有说话。
梁景川也不急,回视着。
眼神里大概是在交流什么东西的,只是白沨怎么也反应过来。
满心满眼的,只有这个人。
看起来,神色老了许多,胡子也长出来一大截。
眼神疲惫了,但还清澈透亮着。
眼里,含着一个小小的他。
等到不知过了多久,白沨眼里盛满了泪水,静默着滴了下来。
梁景川看着他,笑得很苦涩,也只是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眶。
“我...是不是也死了,所以才见到你了?”
白沨问。
梁景川看着他,嘴角的笑已经消失不见,下一秒他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情绪,撑着白沨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两人的嘴唇轻轻接触着。
鼻息打在彼此脸上,白沨只觉得脸上很凉,心里也是酸涩的。
“...白沨,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
梁景川分开吻住他的唇,满满地抱住了他,声音很低,就在他耳边。
这么近的地方。
这么近。
曾经以为再难以触及的距离,就这样,以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消失了。
白沨没有压制住那点苦涩,噗地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死死地抱住梁景川的背,手握成拳扬起来,却怎么也不忍心打在梁景川身上。
于是只是死死抱紧眼前的人。
白沨闭着眼,完全把重量靠在梁景川的肩上,哭声愈加放肆,最后转化成了单纯的“哇”的哭喊。
“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怎么接受你的死...从那种,感觉里挣脱出来了...”
“你...你凭什么...凭什么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我,我呢?”
“你把我...放在哪里...”
白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浓烈的哭腔,梁景川只是闭着眼,不住地点头,胸腔也剧烈起伏着。
两人紧紧相拥,白沨的话音渐渐小了下来。
只是拥抱着。
似乎不再需要做任何动作,就这样拥抱,直到死亡,也算一件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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