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离得近了孟梁感觉架子上的莲花灯照的实在是暧昧又沉闷,他看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清清楚楚,不知道秦昭看不看得到。
暧昧是因为暗而黄,沉闷是因为气氛凝固着压抑。
悄悄斜过去眼睛看她,心里骤然想的却是:太瘦了。
靠在沙发背低着头都不见双下巴。
他没见过秦志忠和张书和,但是看到过几次秦彰,也很瘦,大概他们家的人就是吃不胖的体质。
而他虽然相比学期初瘦了五斤,也看不出来什么变化,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吵着要减肥,秦昭不用,需要减肥的是孟梁。
打断一室静谧的是孟梁的手机来电声,他正在偷看秦昭,听到声音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来,收回目光那一刻,看到秦昭眉头紧蹙,神情蓦然变得烦躁。
他赶紧调到静音,拒接了电话,手机就放在沙发旁边。
可没等转头和秦昭说话,刚刚被拒接的同学又打来了。
这次,是震动。
伴随的是秦昭冷脸发出的深呼吸,然后没等孟梁开口就进了里面的小房间。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真切,头还磕到了供奉财神爷的架子上,好大一声,孟梁听着都觉得疼。
他跟过去却被关在了门外,看不到秦昭靠着门板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耳朵,神情痛苦而烦躁。
“你怎么了啊?莫名其妙的。”
其实后来很久,孟梁都不知道秦昭为什么讨厌手机来电声,更恨震动,只知道她自己的手机常年静音,且换了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震动。
虽然嘴上有些凶,还是把自己手机的震动关了,生怕刚刚的同学再打过来。
“你不是怕黑看不到吗?里面开没开灯啊?”
即便放低了语气,秦昭还是不理,他无奈地坐在门口,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坏掉了才在这里跟她耗时间,明明同学催他去网吧开黑,那多快乐。
少年孟梁那时候一丁点的情爱都没有开蒙,他算得上晚熟,觉得那莲花灯暗黄暗黄的晃的人眼睛疼。
又不会哄女生,开口就让人觉得是不耐烦的语气:“我今后不开震动了行不行,姑奶奶。”
“阿姨?你跟我妈一个辈分,行不?”
“……阿昭啊,我错了。”
“你再不出来我走了啊,要债的冲进来打你怎么办?”
“怕不怕,怕就快点出来。里面黑漆漆的有什么……”
他一通废话说的秦昭头疼,擦干眼泪推开门。
没想到孟梁就那么坐在地上,一条腿横着,她被绊到差点摔了个脸朝地,孟梁赶紧把人抱住,两人第一次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当时他心想:这灯光,可真妙啊。
情窦初开如果需要一个标志点,孟梁把这一刻定为他的。
只不过现实是秦昭撑着他微胖的身体起身,附赠了一掌在他头顶,“你故意的吧。”
“……”
抬头看,就是秦昭狠生生的眼神,还看得到眼圈红红。
孟梁就心软了,柔声宽慰:“阿昭,没事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秦昭还是湿了眼睛,拼命瞪着就是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站起来,又突然地抱了她一下,拍了拍她单薄的背。
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秦昭想过,那年是孟梁最胖的一年,她应该是喜欢过他的。只是总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不配。
短暂的拥抱结束后,两人对视,秦昭满脸认真,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孟梁这次犹豫都没犹豫,弹了下她的脑门,“狗屁!”
其实是下意识的反驳,和在孟兆国面前说的那句不喜欢,是一样的含义。
他太粗心,没有发现这是秦昭第二次问。
也是最后一次。
每年的寒假好像大半的日子都花在过年上。
秦昭没那么喜欢过年,她遗传张书和天生喜静,周围越热闹,总觉得心里越恐慌。
而对过年的厌恶,是随着长大递增的,还有个不能说的原因,就是她已经能听得懂大人之间的话了。
或是察言观色地从语气中品味含义。
除夕夜在秦志忠老家过,重男轻女的奶奶双手按着秦彰的头亲了好些下,嘬出声音,秦昭总觉得有口水蹭在他脸上,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大慈大悲佛祖保佑老太太不喜欢她这个孙女。
秦彰僵着脸抬头就看到了秦昭偷笑,扯着她说是要出门玩,结果到了后院打开冰凉的水龙头洗脸。
果然是张书和那个冰块生出来的儿女,冷漠的如出一辙。
秦昭从兜里拿了纸巾递给他擦脸,秦彰看她还在偷笑,冷脸说了句:“明天我说要去姥姥家,你记得帮我。”
“我说话在这个家里没用啊,你怎么不让妈帮你说。”
秦彰话特别少,两人在乡下的后院里对峙,还有墙边挂的厚厚长串彩灯,亮的秦昭夜盲都看得清楚。
他刚用冰冷的水洗完脸,冻的双颊都有些僵,留了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那我就把你偷偷抽烟的事情说出去。”
秦昭又想骂人了。
在院子里晃来晃去,踢踢这里踢踢那里,还是想不出来秦彰怎么知道的。
初一早上互发压岁钱,小姑姑又因为秦志忠家两个孩子而说刻薄话,红包也给的不情不愿,那场面看的人要得尴尬症,浑身都不自在。
初二回张书和娘家那边拜年,如了秦彰的愿。不然秦志忠坐在老家的牌桌前可以坐到出正月,他不舍得骂秦彰,一边开车一边数落秦昭没个姐姐的样子,不识大体,总归什么缺点都挑的出来。
秦彰戴着耳机看游戏视频,秦昭却不能戴,手在口袋里摸着烟盒,还是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窗外。
姥姥家并不是秦彰和秦昭的乌托邦。
他只是为了早点到两边拜完年,好能回家打游戏。
张书和的兄姐们少不了又对秦志忠冷嘲热讽,他们之间数张书和嫁的最差,自己日子过得也没好到哪去,还是要含沙射影的挖苦别人。
秦志忠说不出什么反驳,就喝酒喝的厉害,正屋里到处都是酒味烟味,呛的人不止眼睛疼,呼吸也压抑。
秦昭溜进了无人问津的偏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小孩子在打雪仗,不禁想到了和孟梁的时光。
在乡下老房子住了两天,秦昭背的包里面装的零食被舅舅家的小表妹偷拿了个干净。最后一袋橡皮糖被拿走的时候,秦昭把她抓了个正着。
四五岁的小姑娘哭着去找姥姥,说表姐抢她的糖吃。
秦昭站在那解释,“糖是我的,我没有撒谎。”
在这里没有人会把心思放在她撒没撒谎上,这种情况也没有重男轻女的选择需要,有的只是长幼,还有姓氏亲疏。
老太太说:“心心那么小还能骗人不成,你是姐姐,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她,还是不懂事……”
是谁说,姐姐就一定要让着弟弟妹妹,又是谁说,人之初性本善。
要秦昭看来,弟弟妹妹应该给姐姐道歉,而人性本恶也是不争事实。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姥姥在纵容偷窃,是不对的。
久而久之,表面和内心的巨大反差也会让秦昭疑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再见孟梁,已经是初五。
他和秦昭不同,他的年节充满热闹与欢笑,初五也是不太情愿地回家,还打算元宵节和家人再聚。
秦昭的年节,充满压抑,她又不说出口,只会更压抑。
孟梁到家都没收拾,就给秦昭发了□□息。
“小爷回来了,来楼道里一见,给你新年礼物。”
她靠在床上和宋安然话八卦,看到消息回的很快:“我没有礼物回你,不要送了,爷。”
“快出来,楼道里好冷。”
秦昭打算先冷落一下宋安然,看他说冷,特意套了件外套出去。
孟梁不嫌脏地坐在楼梯上,看到黑色身影开门出来,对她招手。
“来坐。”
她短暂地想了下,自己睡衣也该换了,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孟梁嗖的从兜里掏了个……桔子?
从来没见过那么像橙子的桔子,又或者说像桔子的橙子。长得桔不桔橙不橙的,大概只有扒开才知道。
“喏,给你的,金桔。”
“谢谢。”
她接过,指甲抠在上面打算扒皮,结果那真的是个橙子,皮很厚的橙子,滋出来的汁水溅到秦昭眼睛里。
“孟梁,你害我吧。”
“我靠。”
他自己也蒙了,明明记得自己是从装桔子的袋子里拿的,只不过确实是随手一拿,没仔细看。
秦昭狠劲揉了揉眼睛,恢复清明后把抠了个小口的橙子塞回他手里。
孟梁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来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喏,不逗你了,这才是礼物。”
那是一颗拳头大的水晶球,里面有两个亚克力小人,还有飘荡着的亮片雪花。
孟梁拧了圈发条,两个人绕着轨道跑起来,雪花也在漫天飞舞,响起的音乐是《致爱丽丝》。
她觉得真是太浪漫了。
“当作给你补的生日礼物。我那天真是偶然打开了微信看到你生日,也没来得及准备,前几天去了我表哥家,我有两个表哥,我姥姥就生了我妈和我阿姨姐妹俩,结果生了三个儿子,不然我妈怎么会那么喜欢你呢。”
“……说远了,我觉着好看,在我哥那拿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盒子都没拆。你放心,我既然拿了,那就是我的了,咱不会做那种让哥们难堪的事情。”
“嗨,我是说,你就放心收着,球是不大,可是多浪漫啊。”
他也说浪漫,他们想的是一样的。
看着秦昭不说话,孟梁试探着问了句:“是吧?”
水晶球的音乐很短暂,发条转了回去,人停住了,雪花都落了。
她捧过来笑着回他:“嗯。”
后来她说他过个年又胖了,还说不一定会送他生日礼物,更不知道他的生日。孟梁扯着她耳朵一遍又一遍地说日期,两人就差楼上楼下地跑起来打闹。
而那个被秦昭抠开的橙子,孤零零地被放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水晶球被她放在了书桌上,一个很显眼又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她趴在旁边,用手调皮地轻点球面。
还看得到指甲缝隙因为抠橙子而染上的黄。
大概翻了遍存稿,感觉节奏有点搞慢了。。
我确实不太适合写现言,还在找感觉,大家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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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苦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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