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根据他对云出岫的了解,他不大可能会要求升职,只会要求加薪。
他已经是大司乐了,位置几乎与丞相等同,与左相右相相比只是缺了一个名分。
宫里宫外,都暗暗称呼云出岫为“隐相”,意思是没有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实,毕竟,王上实在是偏爱于他,给他的待遇已经到了僭越的程度。
当然,并没有人敢对此有意见,因为他们不仅默认云出岫是“第三相”,还默认云出岫是王上的伴侣。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不承认。
不知道是在不承认什么。
非要说的话,王上已经承认了,毕竟王上曾经遇到过在背后讨论八卦问王上与大司乐何时成亲的宫女,并没有惩罚她们,甚至连斥责都没有,只是风淡云轻的解释说他们只是普通君臣。
解释的时候,却带着意气风发的慵懒笑容。
宫内哪个不是人精,看不出他的意思?或许只有王上自己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不过,这就不得不提到大司命了,不知道大司命是超绝钝感亦或者是在装傻,每次有人提起此事他都要蹙眉沉思辟谣叹息四件套,语焉不详。
究竟在等什么啊。
你瞧,等着等着,等成了什么样子。
药师瞳叹息着走远了,却在御花园遇见了白鹤侯和他的新伴侣。
白鹤侯穿着一身洁白的羽衣,正在对花园里的花指指点点,他旁边的青年便流露出好奇的样子,时不时点点头。
“御花园里种的都是魔域的珍奇植株啊,看,那是魔柳殊华,最好不要靠近它,因为它打人很疼。不过也没必要害怕它,它的心眼并不坏,遇见打扰它睡觉的人,也就是把那人倒挂金钟……半个时辰。”
“哇,好有趣。”
“哦,瞧这美丽的蝴蝶,翅膀的色泽都是金绿色的,翅膀上的磷粉可以用作幻灵药的制作,当然,这种蝴蝶本身也算的上是幻术大师,但是你只要不招惹它,它是不会主动来招惹你的,毕竟它们翅膀上的磷粉很珍贵。”
“哦,是这样。”
药师瞳:“……”白鹤侯这小子,压根听不出来别人话里的意思么,听他的伴侣哦嗯啊的样子,就知道他伴侣对柳树啊蝴蝶啊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
白鹤侯终于看见了药师瞳,“大司药早啊,也在花园里散步么。哦,这是我的伴侣小雨绵绵。”
小雨绵绵是个清秀的青年,容貌并不是很出众,给人的感觉却很舒适。
药师瞳道:“司药给两位大人请安。白鹤侯……只是来王宫赏花么。”
感觉不是这样,白鹤侯是王上的表弟,关系也算亲厚,但他一般不会到王宫来,除非是有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呢。
白鹤侯就坦率的抖了抖自己的羽毛袖子,露出一个担忧而诚恳的神色,“大司命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我毕竟是王上的亲人,担忧王上,所以想看看王上顺便安慰,不知王上身处何方?”
小雨绵绵默默的举了举自己的手,发言道:“也是为了感谢王上撮合我们两个人,如果不是他安慰小白,小白也不会和我告白,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就错过了。”
“是啊是啊。”
药师瞳的神情有些诡异,没想到王上有一天居然也能变成两人的牵线者。
他不由低声道:“王上的气质真是和牵线者不搭,想象不出他当月老的场面。”
他更像是剪断月老红线的那个人,或者说是把月老红线刻意缠成一堆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
“让王上帮忙才得以告白成功……让王上安慰就算了,居然真的成功了。”
“所以,王上究竟在哪里?”
“额。”
“这也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药师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幽幽道:“王上在大司乐那里。”
谁不知道大司乐备受恩宠,被赐以长居王城的恩典,额外开辟出一座宫室,那座宫室甚至离王上寝宫极其近,很难说王上是存着怎样的心情。
王上在大司乐宫室么,想一想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毕竟王上总是为了突出恩宠,与大司乐抵足而眠。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药师瞳特意点出此事,神情还略带古怪,就说明此事一定有什么难言。
小雨绵绵却是想起来什么,“他们说,大司乐出事之后,王上不允人对大司乐收殓下葬,把一切都维持在大司乐在时的样子,还将大司乐的身体留在宫室之中。”
白鹤侯却是心直口快,“这都是外界传言,当不得真的,表哥哪里是这种人啊。这种藏着身体不愿意下葬的事情,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变态,怎么能听……”
他的语气却慢慢的弱了下去,因为药师瞳在用一种了然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说出这种话的他才是十足的不懂相里翳一样,于是白鹤侯的声调生生从铿锵有力的反驳转变为期期艾艾的犹疑。
“不会吧?”
药师瞳淡淡道:“会的。”
算是对这个“传言”进行了一场盖棺定论。
白鹤侯顿了顿,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小雨绵绵,踌躇道:“看来表哥真的很伤心,既然这样,我带绵绵去就不太好了,我想是我拜访的时机不对,那我们还是下次再来吧。”
“所以,大司乐与王上……”小雨绵绵举起自己的手,向药师瞳发问。药师瞳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累了。
“谁知道呢,他们两个当事人恐怕都不清楚吧。”
白鹤侯与小雨绵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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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宫室。
云出岫正把玩着那架江宣宁送来的焦尾琴,琴声清越,是把好琴,他却下意识的在弹琴的时候同它说话,只得到一片空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伯奇琴一样说话。
他略略有些倦怠的放下自己弹琴的手,拖着木屐在空荡荡的宫室里转了两圈。
他一向不喜欢人伺候,所以让姜嬷嬷把所有的人都遣退。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泛起了一点名叫孤独的涟漪。
他大可以把侍卫宫女叫进来与他们喝茶聊天,也可以立刻出宫,到戏班子里去听戏,亦或者去参加一些热闹的活动。
但他却没这个心力。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本来就是要来大雍的,区别只在于换了个身体换了个身份,这又不妨碍他什么……
自己是为什么想回到大雍呢,明明大雍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少美好的回忆。
他只是想看看姜嬷嬷,再看看大雍近些年的变化罢了。
看完便是了了心中的一桩愿望,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到魔域,安安心心地弹他的琴。
谁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百无聊赖的拿起孔雀羽毛的掸子,四处擦了擦,所有的地方都被宫人打扫的很干净,找不出一粒灰尘,云出岫便又将自己的目光望向焦尾琴。
换作以前,无论弹多久的琴他都不会累,但是现在,他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以至于自己的琴声也变得沉甸甸的,听到琴声,他的心就更加沉甸甸……
为了杜绝这永恒的循环,他决定不再弹琴,而是到外面散散心。一出房门,便有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侍女侍卫们正在干活,有的修花,有的剪草,有的扫地,有的望天。
一派祥和。
***
一旁的侧殿,姜嬷嬷正在睡觉,这么多天,她一直关心着太子的一举一动,难免劳累,更何况她的年龄也不小了已经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龄。
她陷入沉沉的梦乡,嘴角还挂着些笑意。太子殿下恢复神智是一件好事啊,虽然他说他不想当太子了,想去寻仙问道,但他毕竟很健康,健康就够了,怎么能要求更多呢。
文懿先皇后看见太子,也会感到欣慰的。
她陷入沉沉的梦乡,梦里的太子殿下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悦之人,与心悦之人携手……
瞧,太子在向她招手呢,身形却像是笼罩在迷雾之下,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影子。
她眯了眯眼睛,试图去看太子牵着的那个人,太子便呼唤起她来,“姜嬷嬷,我马上就要和意中人成亲了,您欢喜么。”
姜嬷嬷还在使劲眯眼,试图看清楚太子手中牵着的人,闻声便点头道:“太子殿下,奴婢心中当然欢喜。”
相信先皇后在天有灵,也会……
她微微咳嗽了两声,话语迟疑道:“我看到您的意中人了,虽然只看到模糊的轮廓。她看上去怎么这么高啊。”
迷雾中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是为了更好的抱他啊。”
殿下道:“啊,是啊是啊。”
姜嬷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人生道:“我怎么,好像可能大概也许看见了……好多条尾巴。”
飘渺的声音更飘渺了,“是为了更好的给他拿东西啊。”
凝神细看,每根尾巴上都卷着些什么,像是刻了鸟头的古琴、一只黄金的小笼子、一副黄金的棺材、一只玉箫、一根挂在棍子上的悬着铃铛的羽毛……
好像是有九条尾巴。
九条尾巴很快就收拢了。
更加浓厚的迷雾笼罩住了这里,一时之间,姜嬷嬷什么也看不见,幸好浓雾很快便散去了一些,让人能看见雾中的轮廓。
姜嬷嬷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捏捏眉心道:“你又为什么这么……大?”
迷雾在瞬间散去,展露出迷雾之后的真实景象,那是一只很大的黑色狐狸,灿银的眼睛似乎荟萃着所有的月光,身形矫健,动作优雅,绒绒的尾巴有九条之多,安静地蛰伏在尾巴后面。
而自己的殿下,居然端坐在这只黑狐的身上,怀里抱着一只怪模怪样的古琴,脸上的神情居然让她有些陌生,很闲适,很放松,似乎带着点笑意,非常的意气。
黑狐与殿下凝视了她一眼,随即黑狐便矫健地奔跑了起来,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绸缎一样的光泽。
“等等,”姜嬷嬷终于想起了正事,对着已经跑出几大步远的狐狸呼喊道:“你是公的么。”
黑狐与黑狐背上的太子殿下同时转过了头,给人的感觉是神同步,狐狸没有说话,太子殿下的神情却像是有些苦恼,答道:“是这样啊——这样啊——样啊——啊——”
回音络绎不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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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姜嬷嬷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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