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人全城通缉的画像张贴在晋州城的告示上。
“罪名是什么?”李朝夕的手在温水中捞起洗干净的菜叶,扔进冒着热气的锅内。
“刺杀戚刺史未遂。”如姨拿着筷子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葱花吃不吃?”
李朝夕点头,如姨又问了一句,“辣子呢?”
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如姨看向蹲在炉灶前往里添柴的季无常,正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李朝夕道:
“无常什么都吃。”
白日的村庄除了小贩偶尔吆喝几声,就是小孩儿疯闹的叫喊。
三人坐在桌前,在这冬日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肉丝面,身体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雾气萦绕在三人的脸上,如姨喝了一大口汤,放下碗,对着坐在她对面的季无常说:
“你早上交代我的事情,我办好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隔着雾气,季无常点头,李朝夕好奇,侧过头看着季无常,
季无常放下筷子,“我让如姨帮我在城里留了点记号,方便韩峥找到我。”
李朝夕惊讶,“韩峥要来?”
季无常解释:“哥哥昏迷那日我就给他写了信,算算日子,后天就该到了。”
李朝夕咀嚼着嘴里的青菜,似懂非懂。
如姨吃光碗里最后一筷子面条。指了指箱子上的包裹,“我上午出门给你俩买了两身衣裳,一会试试合不合身。”
李朝夕心里一暖,“多谢如姨。”
如姨拿着碗筷离席,“客气什么,怎么你也叫我一声姨,几身衣裳而已。”
刷好碗筷的如姨折回,从怀里取出一个扁瓷瓶放在李朝夕面前,“对了,这个也给你。”
李朝夕咬断筷子的面条,两腮鼓鼓,瞪着疑惑的眼睛,如姨指了指他左侧脸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疤,
“祛疤用的,我的独门秘方。”
“谢谢如姨。”
“别谢了,这一会儿你都谢我两次了,若是能找到我姐姐,我才是要感谢你呢。”
“我吃好了。”季无常放下筷子说。
如姨嘴角上扬的弧度拉高,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行,那我们来吧。”
季无常:“去密道。”
如姨扫了眼一脸困惑地李朝夕,耸耸肩,“也行。”
说完,她走到机关前,季无常垂着眸紧随其后,和李朝夕擦肩而过。
李朝夕坐在椅子上,心里莫名泛起酸涩。
今日的无常似乎一直在躲避他的视线。平日里他从不会这样,说话的时候总是一直温温柔柔看着他的眼睛。
李朝夕凝视季无常的背影,直至密道的石门合上。
再回神时,还剩半碗的青菜肉丝面已索然无味,上面飘着的红红的辣子油一圈一圈的飘在上面,即使相遇,也未融合在一块。
李朝夕捏紧手中的筷子,还是将碗中的面条吃得一干二净。
收拾好碗筷,无事可做,他环视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一阵发紧。
他应当是习惯了一人才是,可仅仅过了三个月,竟然有些不习惯身边少了一个人。
箱子上鼓鼓囊囊的包裹引去了他的目光,走过去打开,里面是四五身换洗的衣裳,皆是淡雅的颜色。他翻弄着衣裳,想起季无常平日穿着皆是暗色,不知这些他穿不穿得习惯。
这时,他的手摸到了略微发硬的东西,于是拨开衣裳,拿了出来。
是几本书。
密室的石门蓦地打开,李朝夕捧着书,转过身,如姨率先走了出来,
“如姨,这是什么?”他边问,边举起手上的书。
如姨将两个瓷瓶放在桌上,李朝夕能闻见她手上淡淡的血腥味,眉头微皱。他先是上下打量,如姨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担心的朝密道的方向张望。
如姨从他手里接过书,“话本,你们安国的人倒是很会打发时间,不过故事写得的确生动有趣。我在晋州待了这么多年,无聊时就用它们来打发时间。”
见他半天不回话,如姨拉着他转过来,“不用担心,他一会就上来。”
李朝夕怎么可能不担心,眼神忍不住往那边飘。
如姨腰上的小瓶里钻出一只脑袋,顺着如姨的手臂爬到李朝夕的手上。感觉到手背微微发痒,他低下头。
四目相对,胖乎乎的小虫子讨好似的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脑袋,如姨笑着说:
“它很喜欢你。”
不知是立场变了,还是白日的原因,李朝夕并没有昨夜的恐惧,反而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凑近。
“它叫宛宛,我和姐姐的名字都有个‘宛’字。”
宛宛爬到李朝夕的肩膀上,趴在上面阖上了眼。
“宛宛,回来。”
如姨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宛宛睁开眼,委屈巴巴看向李朝夕,李朝夕接收到它的求助,抿唇微笑。
“没事,让它待着吧。”
如姨瞪了它一眼,看向桌上的瓷瓶,喜笑颜开,
“多亏了你,那小子给了我两瓶。”
李朝夕终于明白为何会有血腥味,不解道:“如姨要无常的血做什么?
“研究研究。”如姨一脸高深莫测,“顺便给你做个好东西。”
说完,如姨拿着书放在方枕旁边,李朝夕跟着她走了过去,“我可以看看吗?”
如姨从中抽出两本递给他,“当然。”
剩下的书,她飞快地藏在方枕下,“这些你还是别看了。”
“为何?”
如姨藏好书,态度忽地转变,“没有为何,这两本不够,我再给你拿其他的,下面这些,绝对不能看。”
李朝夕对于如姨突然紧张的态度生奇,可他也不是非看不可,
“好吧。”他道。
季无常从密道出来的时候,李朝夕刚坐下翻看书的第一页,如姨见季无常回来,拿着瓷瓶再次进了密道。季无常径直走了过来坐到他对面,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纸张偶尔翻过的声音。
宛宛闻到季无常身上的血腥味,睁开了眼,慢吞吞怕到了桌子的边缘,准备跳到他的腿上。
季无常定睛,宛宛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后退。
李朝夕本就心不在焉地翻着书,见状将书翻过的地方卷在后面,放在桌子上。
“宛宛,过来。”
说着他伸出手,宛宛扭过胖乎乎的身体,爬了回去。
首先打破了这份沉寂,李朝夕也有了开口的勇气,“无常,你为何躲着我。”
他的语气肯定,不是疑问。
季无常垂眸,不发一语,桌子下,双腿上的手收紧。
李朝夕心里急得不行,面上却还要佯装成平静,追问:
“无常,你是厌恶我了吗?”
话方落,季无常抬眸,立刻否定:“怎会!”
“你终于看我了。”
季无常又低下头,“我......”
李朝夕心口堵得慌,直接站了起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说完,他拔腿就要走,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的,“哥哥。”
季无常的这声“哥哥”微微颤抖,李朝夕回身,拉进彼此的距离,低头俯视。
季无常仰起头,眸光微动,“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李朝夕便明白了季无常今日的异常。
他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季无常的头上,发丝柔顺,忍不住轻轻抚弄,“若不是你,我可能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寻找当年的真相。”
季无常任由他抚弄,额头抵在了他的腰间。
余光瞥见手腕上些许红色,他道:“这里疼不疼?”
“不疼。”
察觉到季无常的情绪不再低落,他调笑道:“晚上让如姨给你熬些汤,补补。”
“行。”
两人一站一坐,好一会,季无常才直起身,目光落在桌子上展开的书卷上,
“哥哥,你这看的是什么?”他凑过去拿起来端详。
“如姨给的话本。”李朝夕回答,见他许久不说话,他一步上前,弓腰和他一起看,“怎么了,”
“吗”字还没出口,他就看到上面一张大图,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在树下,两人紧闭双目,唇贴在一处。
“哥哥喜欢看这些?”季无常抬眸,手上的书被他捏得发皱。
李朝夕心突突地跳,结巴着解释,“不是,我,我,我。”
“我”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他脸上发热。
季无常的目光始终锁在李朝夕的眼睛上,幽幽说着:
“哥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喜欢一个人,就会随时想抱着他,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亲吻。”
他的视线挪到李朝夕微张的唇上,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张脸,黯然挪开视线。
这些话自李朝夕的耳畔传进脑袋里,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他对着吃醉了酒的季无常产生的悸动和冲动。
可他和无常都是男的,他怎会......
“你对肖小姐......”
李朝夕一惊,本能道:“没有。”
季无常扭回头,“可那日我问你,可否喜欢肖小姐,哥哥承认了的。”
李朝夕坦然和他对视,“我是喜欢她,大哥和父亲我也喜欢,还有师兄。”
“可我对他们,没有这种想法。”
他看着那幅画,问道:“这种事情,只有男女可以做吗?”
季无常真诚回道:“只要真心喜欢,这种事,不分男女。”
“这样......”李朝夕喃喃自语,眼神恍惚,那幅画上的人,渐渐变成了他和季无常的模样。
他喜欢无常。
“哥哥可是心中已有中意的人?”季无常似是随口问问,可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提了上来。
李朝夕回神,似有一把刀横插进心口的位置。
他的寿数只剩半年,能不能寻到如姨的姐姐未知。
想到这儿,李朝夕捏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这点疼痛让他稍稍找回些力气,
“没有。”
季无常失落呢喃,“没有吗......”
为了不让季无常瞧出反常,他反问:“那你呢?”
“有。”
季无常坚定的语气令他为止一震,四目相对时,季无常黑色的瞳孔明亮,如同深渊,定住了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季无常克制不住凑了上去。
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就连呼吸的频率都出奇的一致。
季无常:哥哥没说喜欢我(委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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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命不久矣追旧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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