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见穆韧立于余晖下,苏妙仪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将军安好。”
穆韧颔首应了一声,越过她大步迈了进去。
苏妙仪随后踏入屋内,来到茶案旁接过空竹递来的茶,回身正要递过去,却见穆韧立在外间正中,四处打量着屋子。
苏妙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盯着妆奁看,心中大约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由微微苦笑。
看来二叔母在布置婚房前,并未事先知会穆韧,自己平日住惯了的屋子,突然加了些女儿家的东西,穆韧定是不喜。
“将军,可是哪儿不妥?”
穆韧收回视线,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了少女一眼,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少女眉目低垂,温顺乖巧,鼻梁秀丽挺翘,脖颈处被刺客划破的地方早已看不出疤痕,柔美白皙的线条一直延伸到绣纹交领处,神似与世无争的玉兔,穆韧心中嗤笑。
他公务繁忙,在穆府待的时候不多,这间屋子只他回穆府时才会过来,虽谈不上熟悉,却也不至像眼下这般处处充满了陌生。
独来独往惯了的他,屋里突然多了个娇娘子,多少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摇了摇头,虽心中不适,却也只道了句“无妨”。
耳边回荡起刚在荣辉堂时祖母对他下的最后通牒,想到自己今夜来意,穆韧接过苏妙仪递来的茶握在手中,坐在了一侧的圈椅上。
苏妙仪看他模样,便知他有话要说,示意空竹退下,她挨着穆韧身旁的圈椅坐了下来。
尴尬的气氛,陌生又疏离。
穆韧握着茶盏的手动了动,扭头看了苏妙仪一眼,寒声道:“昨夜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了。”
所以才会一夜未归,让姑娘成为了整个穆府的笑话。
屋里的话,侯在外面的空竹听得清楚,暗自撇了撇嘴,先打你一巴掌,事后再给你一颗糖让你原谅,这样的把戏不是苏家人最擅长的,没想到穆将军也是如此。
空竹替自家姑娘委屈。
苏妙仪却并不在意,面上含笑,温顺乖巧道:“将军严重了,公务要紧。”
反正她对与穆韧夫妻和睦并未抱太多希望,只要她嫁进穆府,成了上京最耀眼儿郎的妻,她为将军夫人一日,苏家人和赵序就得忌惮她一日,如此便就足矣,至于其他……
她微微侧目看向身旁清冷如玉的男子开口道:“ 妾身初来穆府,怕无知犯错,所以斗胆问问将军,将军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或忌讳的事情。”
某种程度来说,穆韧不仅是她的救命稻草,更算是她的上司,她往后的日子要想过的舒坦,第一要务就是不能得罪眼前这人。
穆韧默了片刻,在心里将她的这话过了一遍,实在没想到什么,便道,“没有。”
苏妙仪听后,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没有?
那就难办了。
重生回来,起了要嫁他的心思后,苏妙仪就明里暗里地打探了不少关于穆韧的事。
除去其高贵无比的身份,外界议论最多的便是他生人勿近,手段残忍之类的话。
苏妙仪不想日后真踩了狗尾巴,惹恼了有着雷霆手段的高高在上之人,所以才想着先问问他的忌讳,好方便避开那些坑。
没想到穆韧上来就是冷冷的“没有”二字,苏妙仪犯难,一张笑颜险些破防。
若如此,她在穆府的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
心中沮丧,没再说话,气氛顿时又冷了下来。
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穆韧实在有些如坐针毡,遂起身往净室走去,对侯在外面的亲卫亥道:“将我的衣物拿进来──”
直到听见净室出来哗哗的水声,苏妙仪才回过神来。
所以今夜……
他是要宿在这里?
冷不丁地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抬头就见一圆脸亲卫走了进来。
“夫人安。”
亲卫亥笑着冲她行了一礼,刚走两步想去柜子里寻穆韧换洗衣物,就瞥见主子的衣服和日常用具被收拾出来整整齐齐地叠在案上。
亲卫亥:“……”
这是要把爷撵出去的意思?
疑惑回头看了眼立在原地的苏妙仪,暗叹这位新夫人的脾性可真大。
苏妙仪不知亲卫为何会突然停下,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先前让空竹收拾时,那丫头竟把穆韧的衣物全都拿了出来。
急忙走过去挡在前面,装作若无其事地胡乱瞎编道:“不知将军今夜会不会过来,我便让丫鬟收拾些将军日常用品,想着过会儿给将军送去书房。”
亲卫亥听了笑的没心没肺。
“夫人不必麻烦,往后爷都歇在后院。”
说完,也不顾僵在原地的苏妙仪,拿起穆韧待会儿要用的衣物后,转身去了净室。
穆韧从净室出来时,只着了件单衣,领口微敞,露出胸前劲黑的肌肤,苏妙仪无意瞥见,像是被烫了眼般,连忙红着一张小脸收回了视线。
明明之前二人在皇后偏殿做过比这还要亲密的事,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苏妙仪反而有些羞的慌。
一双柔荑紧紧拽着衣裙,脚也不知该往哪儿迈。
负责收拾的仆妇们很快将净室打扫完,又重新换了水,空竹这才上前扶着她往净室走。
迷迷瞪瞪洗完,空竹拿来出嫁前大嫂悄悄给她放在箱子里的彩金纱衣,红脸征求她的意见。
苏妙仪盯着那件衣不蔽体的纱衣看了好半响,直到肩膀和胸前渐渐冒起了一颗颗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才似作出什么重大决定般,轻轻点了点头。
换上纱衣,又在外面套了件月白里衣,这才缓步从净室走了出来。
她坐在妆奁前,空竹替她绞发,穆韧则拿了一本书,坐在贵妃塌上随意翻动着。
仆妇们麻利收拾完退了出去,她的湿发也干了,空竹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得到她示意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屋内又剩他们二人。
红烛轻晃,四下寂静,过了会儿,穆韧放下书,起身往床榻走去,“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苏妙仪颔首,跟了上去。
只是刚走到塌边,她就犯了难。
走在她前面的穆韧此时已躺在塌上,正睡在她昨夜睡过的外侧,闭目养神。
时下夫妻床榻间,仍奉行妻子在外,夫君在内的次序,以方便夜间妻子好照顾夫君。
穆韧应同她一样,一个人住的久了,都忘了自己已然成婚的事实,眼下他睡在床榻外侧,那她该睡哪儿?
“还站着干甚?”
穆韧突然道。
苏妙仪一怔,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张冷脸,双目依旧阖着。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今夜穆韧过来后院,她自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良心发现要顾及她的脸面,更不可能认为他这是对自己动了什么心思。
至于他为何会过来,虽她不解,却隐约感觉应该跟祖母有关。
苏妙仪如此猜测着,慢慢开始动作。
穆韧躺在榻上没有说话,一直闭着眼,仿佛睡过去了。
可就在苏妙仪正准备从床尾上榻之时,刚还闭着眼睛的穆韧攸地睁开双眼,一个翻身下床,“噗”地吹灭了红烛,随后折身,又躺回到了榻上。
屋内一下暗了下来,苏妙仪上榻的动作戛然而止,都怪自己刚一时紧张,竟忘了上榻前要熄灯,内心忐忑,连接下来的动作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再惹榻上之人不喜。
紧绷着身子缓缓上榻,没想到刚爬上去,穆韧突然翻了个身,他的一条腿勾起,苏妙仪没有防备,人被勾着,一下扑了过去,整个身子刚好压在了他的两条腿上。
“对....对不起。”
她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支撑着,想要起来,却还未来得及适应周遭的漆黑,一只手慌乱间又按住了穆韧的衣角,情急下正要收回,就感觉穆韧“呼”地坐了起来,一个倾身,朝他逼近过来。
苏妙仪瞪大双眼,被他吹着炙热鼻息的耳畔瞬间竖起了寒毛,本能地往后仰去,一颗心砰砰乱跳。
“将军……”
穆韧没有再动,只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须臾,这才侧身去拿放在苏妙仪身后的锦被。
月色如银般泻下来,照进轻纱暖帐,苏妙仪渐渐适应眼前昏暗,侧目往穆韧方向看去,却发现月色下二人影子重合映在墙上,情状极具暧昧。
苏妙仪不敢再看,只老老实实坐在原位,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穆韧拿了锦被躺下,两人距离拉远,她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开来。
继续蹑手蹑脚,轻手轻脚地往里侧爬去,生怕再碰到榻上之人。
夜静的可怕,二人谁也没再说话。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听到窗外那道脚步声轻微走远,穆韧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瞳深入夜,眸、??清明。
双亲早逝后,他身边便剩祖母一个亲人,老太太这些年的心结是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强行让他歇在后院,还一心盼着他与苏氏发生点什么,祖母放心不下他,这才令人守在门外。
不想被她老人家知晓自己对苏氏的猜疑心思,他只能选择隐忍,只待他日后查清苏氏的真实目的,自会亲自向祖母请罪。
思及此,他微微侧目往躺在内侧的女子看去。
月色下,少女正望着床顶出神,玉面医貌,羽睫轻颤,显然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大口喘吸,月白里衣不知何时滑落肩头,呼吸起伏间,里面那件镂空纱衣若影若现。
窥得春色的穆韧眸色一凝,喉结微微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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