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清脆一滴,崔显抚摸着梁英娥脖颈处的伤痕。
“你怎么这么傻?”
说着,还泫然落下泪来。
此情此景看着,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木兰无语,两个老狐狸了,怎么还演起纯爱来了,瞅着真的是挺渗人的。
再看着梁英娥这小鸟依人的模样,她也真是受不了。
亲亲抱抱之后,崔显问大夫:“不治会死人么?”
“这倒不会。”
“那我看她这挺好的,别治了,就这样。”
又让人把孩子抱过来,对梁英娥说:“这是咱俩的孩子,你看和你像不像?”
木兰真的完全看不下去了,她绕着宫门前的大街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想着以后得路该怎么走。
段兀尘风风火火进城,竟然一眼就瞧见了蹲在大街上发呆的她。
“我正准备找你去呢。”段兀尘一口气说,“邺城的事都摆平了,有齐泰在。贺拔明月晚我半天脚程,明日也到了。”
“梁家兄弟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他们倒是想打来洛阳,可担心自己一旦出兵,梁科会端了他们晋州的老巢,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梁科他们也是。”
这一家子兄弟阋墙内讧,倒是给了他们足够的喘息之机。
段兀尘虽然风尘仆仆,但两眼就跟镶了钻石似的,亮的怕人。
“木兰,如今的洛阳该有咱们一席之地了吧。”
“自然。”
从前,他们只想着马革裹尸还。
而今,风水轮流转,也到了他们当家做主、摘果子的时候了。
木兰见旁边有个小摊子,卖些酒水小吃什么的,就招呼老段过去坐下。
“今日不行了,明日安排你觐见陛下,让她亲自给你加官进爵,也算是你光宗耀祖、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段兀尘喜滋滋点头,那叫一个春风满面。
他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但这表情这举止,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只是,关中和晋州始终虎视眈眈,终究也不是个事。”
她也不信他们能一辈子不动手。
如今这军国大事,竟也需要她来操心了。
“等贺拔明月到了,和咱们六镇的兵马走一遭,先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再说。”
段兀尘问:“哪一个?”
姓梁的那么多,先干掉哪一个呢。
“还没想好,不过到时候就知道了。”
与贺拔明月算是久别重逢,此时此刻倒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是了。
看脸,她们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身份同之前早就已经天差地别了。
“苟富贵,勿相忘。”
当夜,李元为他们接风洗尘。
“看来我大业军中并不是花将军一位巾帼枭雄。贺拔将军如此年轻就执掌一军,日后也必将是我大业中流砥柱。”
“陛下谬赞,臣怎能和花将军相提并论。”
互相吹捧了一番,木兰趁机提出梁家的事情必须要速战速决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壮大,必须先下手为强,不然就得后下手遭殃。
加上今年黄河的水特别的浅,如果北方的骑兵直接南下,恐怕根本不用浮桥就能直接渡过黄河。
她之前去黄河边看着的时候就心里一个咯噔,这对于洛阳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那日梁科不过几千骑兵就把咱们干的人仰马翻,如果他真的倾巢而出、带了一两万骑兵南下,那咱们也只有收拾心软跑路的命了。”
她们跑路没什么,反正也跑惯了,不丢人。
可是让天子跑路,多少就有些难看了。
“陛下,不如就让我同贺拔将军同往。”
“准了。”
萧映今日并不是主角,所以也没怎么多话,只在一旁安静喝酒。
宫中如今厉行节俭,因此也没什么大鱼大肉,不过几个简单的果碟子而已。
此时,他却忽然起身,走到殿中拜下:“陛下,臣也愿同往。”
他们这两日并没怎么见面,一是事多,二是避嫌。
木兰也和萧映促膝长谈过:“我俩如今也算是陛下左膀右臂,如果我们那啥了,难免陛下不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毕竟他俩若是联手,换掉李元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这么了解她?”
“她从小我就认识她,她一向心思纯善,虽然和我们现在有君臣的分别,但这些时日从来也都是以对待长辈的态度对我们,绝对不会起那般心思。”
“没有那是最好。”
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做臣子的,自然有避免瓜田李下的义务。
木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想和我一块去吗?”
“你愿意我和你一起去吗?”
“我要是不愿意,何必同你说这废话。”
木兰起身上马,感情都是要培养的,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
萧映追了上来,木兰心想一般小说里到了这个场景,女主的马都会莫名其妙就失控了,需要男主横空出世、英雄救美。
不定还带空中几个旋转,两人四目相对、爱情的火花噼里啪啦。
“可惜了。”
可惜她骑马的技术实在太好,除非陨石突袭地球,不然她的马怎么也逃脱不了她的掌心。
“萧映,我以前听人说过一个话本子。”
木兰放缓了步数,“说是一个少……青年吧,单名一个复字,因为他们家也是前朝皇室,国家覆灭几百年了,却世世代代想着复国。”
萧映皱眉:“几百年了?那这国不复也罢。”
木兰简直要笑出声来,反问:“那你呢,以后你的孩子你也会要求他一生一世为了复兴大齐?”
“不。”萧映摇头,“别说复国了,就是报仇的念头也就到我就止了。”
若他出生之前国家就亡了,他也未必有这个执念。
经历过的,和只是听过的,那差距太大了。
“但我自己还是要走这条路的,木兰,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说实话。”木兰勉强地说,“我不太愿意。”
——你看看这个,如果失败了,那我就是人头落地呀。
——这报的是你的仇,又不是我的仇,复的是你的国,又不是我的国,这么大风险,我当然不乐意做了。
——就算侥幸成功了,那我成为皇后,好像是风风光光、苦尽甘来、否极泰来。
——可在她看来,当皇后可不如当一个将军实在,皇后那都是虚的,将军可是大权在握。
高风险,收益一般,你说谁能够乐意。
这也难怪萧映之前找不着对象,娇娇弱弱的帮不了他,身世显赫的、说实话也看不上他。
“河北山东那么多门阀士族,你就没想过找他们联姻?”
比如清河崔氏。反正他们清河崔家就喜欢到处下注,萧映身上也可以勉强下一注嘛,反正他们家姑娘多的是。
萧映说:“崔显当真给我介绍过他家的姑娘。”
不过并不是他的妹子,算起来这居然是崔显的姑奶奶。
这姑娘辈分岁高,年纪却不大,当时崔显说媒的时候还老不乐意了。
“这你们要是成了,你岂不是成我爷爷了,我岂不是成你孙子了?!”
这姑娘父母早逝,不过家中尚有兄长,萧映还和她兄长见过一面。
长兄如父,人家为了妹妹跟萧映一番长谈之后,觉得自家妹子怕是承受不了这样的重担,于是作罢。
后来这姑娘嫁去了范阳卢氏,倒是过的日子甜蜜。
“等到我们铲除了梁家的势力,帮助陛下稳定了政局,到时候,我便向陛下求一支军队。”
有了兵,南下建康,自然能够扫除那老头子的势力,复兴大齐。
木兰琢磨了一下,干脆地问:“你跟我表白,该不会是因为我能带兵上阵,身后还有一大群愿意听我话的六镇将士吧。”
“怎么会——”萧映一惊,“我决计没有这个意思!”
“一点儿都没有?”
木兰凑的更近了些,能够更加清晰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从五官上看,萧映不亏是在烟雨江南长大的,很像是个地地道道的白面书生。
听说,南朝吃寒食散成风,各个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年纪轻轻就挂了。
还好萧映只是正常的白面书生,不是疯疯癫癫的寒食散爱好者。
他个子虽高,骨架却细,好在后来这些年风霜剑雨磨砺了他,给他披上了一层粗糙的外衣,不过骨子里还是不太一样的。
“真的没有?”
萧映举手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好吧,我姑且信了。”
木兰心想,我信你个鬼,花木兰又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难不成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了?
喜欢姑娘们漂亮可以,喜欢她能干也可以。
“木兰,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我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绝对不是这样的小人。”
“我知道,都说了信你了。”
信任一个人,也不是听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
反正往后这些时日,大家也是刀尖上生生死死,能一起经历了这些,生死与共、荣辱与共,岂不是比寻常夫妻更要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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