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错果湖畔的最后一个下午,阳光依旧慷慨地洒满营地,所有预设的科考任务已全部顺利完成。
工作帐篷内,队员们围坐在一起,进行样本的最终整理工作。
湖芯样本被再次核对编号,确认密封完好,外部贴上醒目的标签,然后小心翼翼地装入特制的防震保温箱中,填充好缓冲材料。
冰碛物样本袋也被逐一检查封口,按采样点位分类装箱。
赵若华和叶清越负责将气象站下载的数据进行多重备份,分别存入移动硬盘和笔记本电脑,并与站内服务器进行了远程同步,防止任何意外丢失。
陈寰则拿着清单,最后一次清点所有设备和公用物资,确认没有遗漏任何重要物品。
林霁拿着他的医疗包,为每位队员做了撤离前的最后一次健康巡检,仔细检查了大家的手指、耳廓和面部有无冻伤,再次测量了血氧和心率。
他满意地宣布:“一切正常!”
大家严格遵守野外作业的环保准则,践行“走过无痕”的理念。
所有生活垃圾都仔细分类收集起来,装入专用的垃圾袋,准备全部带离这片纯净之地。
营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们从未在此驻扎过。
天色微明,寒意尚浓,队员们开始拆除帐篷,所有物资和设备被有条不紊地装入车内。
陈寰在营地原址来回走了两遍,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物品,也没有对当地环境造成任何破坏,这才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了,上车吧。”
车辆缓缓启动,驶离这片承载了他们数日汗水与收获的冰碛台地。
林霁忍不住透过车窗回望。
晨光中,错果湖依旧宁静湛蓝,冰川巍然屹立,仿佛亘古未变。
几天前初到时的新奇与兴奋,工作中的专注与协作,风雨突至时的紧张与互助,星空下的畅谈与交心……
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块小石头,是昨天下午在冰碛垄采样时无意中捡到的。
它其貌不扬,灰扑扑的,但形状圆润,握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车队沿着来时的颠簸路途返回,相比来时的兴奋雀跃,车厢里多了几分疲惫,但也洋溢着任务圆满完成的满足感和淡淡的离别愁绪。
大家偶尔交谈几句,更多的是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出神。
当研究站那熟悉的白色建筑群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车上响起一阵轻松的叹息和欢呼。
“终于回来啦!”
“想念梅朵阿姨的热乎饭了!”
“我想念我的床!”
车辆缓缓停靠在研究站的小广场上,巴桑站长和格桑梅朵阿姨已经笑着迎了出来。
“辛苦了辛苦了!欢迎回家!”巴桑站长洪亮的声音充满了欣慰。
“快快快,进屋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梅朵阿姨热情地招呼着,看着孩子们安然归来,眼里满是慈爱。
大家陆续下车,活动着坐得有些僵硬的四肢,开始卸下行李和设备。
林霁最后一个下车,踱步到研究所门口那座熟悉的玛尼堆前。
经历了几天野外风霜的洗礼,再次看到这座由无数祈愿和故事垒砌的石堆,感觉格外亲切。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从错果湖畔带回的灰扑扑的小石头,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寻找了一个空隙,将它稳稳地垒在了玛尼堆上。
“哇!林医生,你也放石头啦?”眼尖的张晨第一个发现,立刻嚷嚷起来。
赵若华也凑过来:“真的耶!林医生终于也给我们站的平安堆添砖加瓦啦!”
“这是什么特别的石头吗?”程立雪好奇地问。
林霁拍了拍手上的灰,直起身,笑了笑:“没什么特别,就是在湖边随便捡的,觉得挺圆润,就带回来了。算是留个纪念吧。”
陈寰也搬着设备箱从旁边走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玛尼堆上新添的那块小石头,又看向林霁。
林霁捕捉到他的视线,笑着随口问了一句:“陈老师,你放过吗?”
陈寰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回答简短,听不出什么情绪,林霁却莫名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语气轻松自然地说:“那下次有机会,一起找块好看的放上去?”
陈寰沉默了几秒,目光从玛尼堆移开,落在林霁带着笑意的脸上,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便继续搬着箱子向实验室走去,阳光照在他挺拔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留守的同事们给予了凯旋的队员们热烈的欢迎。
巴桑站长看着所有人员都安然无恙,那几个宝贵的样本箱被小心翼翼地搬下车时,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笑容,连声说:“好!好!辛苦了!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
最重要的湖芯和冰碛物样本被立即送往专门的低温样品库进行临时保存,等待后续的精细分析和处理。
队员们则开始卸下其他物资和个人行李,每个人都带着几分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后的轻松与自豪。
林霁没有停歇,立刻着手清点和补充医疗急救箱里消耗掉的药品和物资,为下一次可能的出勤做好准备。
而陈寰则几乎没有任何休息,将设备交接安置后,便立刻召集了相关的学生和助手,在实验室旁边的会议室里开起了短会,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样本的后续处理流程、初步分析方案以及数据录入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研究站的核心工作重心便完全转移到了实验室区域。
林霁的医务室暂时清闲了下来。
他休息好了之后,又开始各处巡视。
信步踱到了主实验室外的走廊,透过宽大的观察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景象。
陈寰正穿着白大褂,戴着无菌手套和护目镜,专注于操作一台体视显微镜,微微弯着腰,神情是林霁从未见过的极度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眼前的那一小片区域。
他小心地用镊子拨弄着某个从湖芯样本中分离出来的微小部分,时而调整焦距,时而示意旁边的赵若华记录下什么,动作稳定而精准。
张晨和叶清越则在另一边的实验台上,忙着处理一些冰碛物样本,进行初步的清洗、干燥和分类。
王磊则在电脑前快速地录入着野外记录的数据。
林霁静静地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寰,一个完全沉浸在科学微观世界里的探索者。
心无旁骛的专注让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
“怎么样,林医生,看入迷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霁回过神,发现是另一位资历较深的研究员苏枕河,正端着咖啡杯站在他旁边,也看着实验室里面。
林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陈老师他们很认真。”
“哈哈,没办法,样本不等人,尤其是这些对环境敏感的样品,越快处理分析,数据越可靠。”苏枕河喝了口咖啡,“陈老师在这方面是出了名的严格和高效。”
两人靠着窗台,小声聊了起来。
“这次采回来的样品质量听说非常不错,”苏枕河语气中带着赞赏,“尤其是那几根湖芯,连续性好,里面可能包含了过去几百甚至上千年非常连续的环境变化信息。”
林霁虽然对具体技术细节不甚了解,但能听懂这份成果的重要性,由衷地说:“那太好了,不枉费大家辛苦这一趟。”
“嗯,”苏枕河点点头,压低了点声音,“听说初步数据要是理想……大概年后吧,所里和青藏所那边可能会组织一个规模更大的联合野外科考,聚焦整个纳木错流域的冰川-湖泊系统响应。到时候,估计附近几个观测站的人都会派精锐力量过来一起搞,那阵仗可就大了!”
林霁闻言,眼睛微微一亮。
大型联合科考?这意味着更复杂的任务、更严峻的环境挑战,当然,也需要更全面细致的医疗保障。
“那肯定很需要人手吧?”林霁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那当然!尤其是你这样的专业医疗保障,肯定是稀缺资源!”苏枕河笑,“到时候啊,说不定还会有人来跟陈老师抢人哦!”
林霁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实验室内的陈寰。
此刻,陈寰似乎结束了显微镜下的观察,正直起身,对赵若华交代着什么,手指在记录本上点划,侧脸线条认真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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