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可真幸运。”
防护面具阻碍了声音传播，闷闷的，沉沉的。枪口热烈地冒出一阵火花后，静默地指着托勒密。
血气在封闭的地下弥漫，浓郁得让人作呕。
这片没有退路的地下世界，连岩石也在炙烤下变得脆薄，子弹轻易地击碎岩石，无情收割生命。
怪物死的死，逃的逃。
杰斯死了，其他队友也死了。
眨眼间，只剩下托勒密。
那一片凭空冒出来的精神力盾牌抵挡住了疯狂的扫射，保住了托勒密的命，但它再也没有余力支撑，缓慢的在半空中崩碎。
“可惜，那只雄虫的精神力还不够强。他只能保你一次。”
咔哒——枪械弹夹更换扣紧的声音。
托勒密满头大汗，虫化程度攀升到极致。
他顾不上思考林隽是如何做到的，又是什么时候做到的精神力附着。
他只想着——回去！
不惜一切代价回去！
我答应他的——
他答应我的。
他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林隽醒来后，精神不济地躺着，迟钝而萎靡。格雷沃亲吻他时，许久才会反应过来。宛如发条没有拧到位的娃娃。
精神力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是无形无影的幻象，是无法截断的自然水流，是形成丁达尔效应的阳光，是穿过指缝的风，是雄虫原本与生俱来的力量。
它受损后带来的影响肉眼可见，格雷沃没办法继续假装伤势严重来压制跳脱的杰罗姆，博得林隽的同情，享受林隽给予的温情。他终于坐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位置。
他将林隽抱在怀中小心翼翼擦去他后颈和鬓角的薄汗。精神力受损后，林隽烫得惊人，好似泡在岩浆里。屋内的冷气低得让格雷沃都感觉到了寒意，林隽却仍然在发汗。
没虫知道林隽究竟处于怎样的状态。拜亚德那个废物，一问三不知，而他们也没有打算向帝国求助。实在没辙的格雷沃紧急联系了乌尔里克。
全息影像启动后，气氛低得让呼吸都有些停滞，弄死虫崽的杰罗姆心里有愧，不敢直视哥哥，又因为林隽情况不妙，心情低落忧愁，颓然地缩在角落反常的一言不发，拜伦兄弟和乌尔里克一样话少，站在沙发旁，时而注视林隽，时而看向乌尔里克。
得知林隽拥有精神力的乌尔里克神情冰冷，比这冷气更加冷。白发红眸是那般的不近人情，哪怕是盯着心心念念许久的雄虫，也毫无丝缕温情。
然而，在这份冰冷下，是暗涌的热烈。
太久，太久没见了。
和谈结束后，乌尔里克强忍着没有联系林隽，害怕只要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抛下垃圾星的一切去找他。
他的腰间始终挂着那个小小的掌心大的贞子玩偶，多年了，那缕卷发仍旧被精心养护得黑亮。
他是如此爱惜它。
可是他们做了什么？
短短几十天，先是弟弟把他惹毛了，再是格雷沃发疯把他弄病了，现在呢，现在精神力莫名其妙有了残缺口。
这些该死的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半躺在格雷沃怀中的林隽半阖着眼，落在格雷沃领口的视线失焦。汗水像是往上喷的水，格雷沃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真的要去找他？”格雷沃托住林隽绵软下滑的腰，紧紧将他搂在胸前。他从没有触碰过这么柔软的林隽，像是骨骼都被抽走了的一团血肉。软得让格雷沃心惊，嘴角的笑容僵硬而虚假。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乌尔里克的反问冰冷平静，没有丝毫波动，然而右手却使劲握住小小的贞子玩偶。
他不甘心。
他的雄虫一次次躺在别的雌虫怀中，一次次与其他雌虫亲密。而他只能隔着全息影像，靠着图像想念。如今又要将他亲手推向他虫。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格雷沃真想回答有。拜亚德虽然没有菲尼亚恩的能力，也是垃圾星水平较高的医生，然而在能散发信息素的雄虫数量都极少的垃圾星，拜亚德根本无法接触到有精神力的雄虫，在没有任何有关精神力临床经验的情况下，他就是一个三无医生，格雷沃冒不起这个险。在首都星，他们本就担着高风险，如果求助帝国的医疗机构，那势必要踏足他们的地盘。于他们而言，目前只有林隽的小别墅可以算是垃圾星较为安全的落脚点，而其他地方，可就无法判断会发生什么了。格雷沃也不愿意让帝国带走林隽，他不知道这一带走，会带去哪，又会离开多久。格雷沃不可能跟着一道走，哪怕有和平协议，有些地方也是万万不能去的。
“我来联系。”乌尔里克深深看了一眼林隽，关闭了全息影像。
光脑长久亮着，乌尔里克迟迟没有选择那道加密联络的选项。
佐里昂那个老家伙把主意打到林隽头上是乌尔里克曾经预料到的，然而当真面对时，他仍然感到愤怒。
作为一名统治者，乌尔里克很是认可佐里昂的手段，但作为一名雌虫，乌尔里克没办法高兴。
那是他的雄虫！他的！
为了拿到垃圾星的统治权，他已经将他与那些该死的家伙分享了，如今已经站在了高位，还是没办法守住他吗？
他当然知道佐里昂的打算，也不可能让垃圾星成为帝国的跳板。可眼下林隽的情况危急，他们没有像样的医疗资源救治，只能向外求助。而佐里昂那只老狐狸，不获利不出手。以佐里昂的手段，他相信佐里昂第一时间就知道林隽的状态不妙，但至今毫无反应，显然是在等着他的联络。
该死的，如果帝国没有拐走林隽，凭着“压箱底”，情况绝不会这么被动！
不过想要摆脱困境也很简单，放弃林隽。但乌尔里克做不到，格雷沃做不到，杰罗姆做不到，命系在林隽身上的拜伦兄弟更做不到。
正因为笃定了这一点，帝国才会放弃战争，费尽心思拐走林隽。
乌尔里克后悔那时同意菲尼亚恩独自去检查那批药物了，如果他还活着，就不会在医疗方面受到帝国的制约。
最终，乌尔里克还是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
半分钟后，才被接通。
“日安，乌尔里克阁下。”光脑对面的声音含笑，夹带着温和的疲懒，像是在午后休憩的寻常百姓，而不是一位果敢的忙碌帝王。
有那么十几秒，乌尔里克都没有说话，对方耐心地等待着已预料到的喜讯。
“他很倔。”乌尔里克说。
佐里昂微笑，他知道。那只雄虫看似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往肚子里咽，可实际上倔得像头小牛犊。如果他真的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乖顺，就不会以那样的方式反击诺亚，也不会在昏迷的时候本能地挥拳乱踹。
“不要强迫他。他曾经因为这类事濒死。”乌尔里克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回想那次谈判后的事情。那时的林隽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他拉回来。
佐里昂的笑声因为太过宽和而显得游刃有余，“阁下放心，我向来不喜欢强求。”
强求会让事物失去它原本的美丽。佐里昂向来不喜欢这样做，但这不意味着他无法得到想要的。
与雄虫相处是件很简单的事情。雄虫无非希望被呵护，被在意，希望得到关爱和追捧，因此只要采用温和的引导，就能让雄虫变成温水里的青蛙，就像他与赞瑟斯，又或者是托勒密与林隽。
雄虫，很好掌控。
挂断通讯，佐里昂心情很好。前阵子他提议与林隽缔结良缘没有得到乌尔里克的同意，但他知道这样的机会总会出现的。
瞧，这不就来了么。
只是令他有些没想到的是，林隽那样一只C级雄虫竟然能够分割精神力，并且在事物上附着精神力种子。要知道，目前帝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那寥寥几只A级雄虫。
这何尝不是一种惊喜。
为了将来可能连接帝国和垃圾星的虫崽，看来一定要把这只雄虫治好了。
佐里昂当即下达命令，全力救治林隽。
然而救治小队却在小别墅遭到了第一个难题。
接到命令的相关部门立即对接任务，数名顶级精神力医生携带急救仪器前往林隽所在地，却被挡在门外。
为首的医生拎着医药箱，眉头紧蹙，鼻梁上架着厚厚的传统眼睛。他瞪着面前cos墙体的雌虫。
“要么在这里治！要么滚！”杰罗姆堵住大门。他才不会让帝国的臭虫把林隽带走！就是因为他们心怀不轨，才让林隽离开他们将近一年！
“我们奉命救治林隽阁下，还请不要阻挠。”
杰罗姆才不相信哥哥会让这些家伙带走林隽，一定是假的传讯！他倔强地瞪着红眼睛，肌肉鼓起，大有敢上前就揍他们的架势。
“让他们进来。”格雷沃站在他身后说。他恢复了平静，又是那个优雅矜贵却让人心惊的笑面虎。
“可是！”
“林隽的安危最重要，不是吗？”
杰罗姆五官扭曲，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猛一回身，狠狠撞击格雷沃的肩膀，冲上了二楼。
冲进房门后，杰罗姆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他粗野地擦着泪。
可恶！可恶！为什么总是这样！哥哥不是说只要他们统治了垃圾星，就能和林隽过快乐的生活吗？为什么又要把林隽让出去！帝国都是臭虫，他们一个个就想着干坏事，林隽一定会被他们欺负的！哥哥为什么让他们带走林隽！
杰罗姆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越来越让他看不懂。现在的哥哥像个大骗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值得信任了。
杰罗姆扣着肩膀坐在床边哭得直抽抽。
好不容易才又见到林隽，好不容易！那十个月他想林隽想得吃不好睡不好，才刚和林隽重逢，就又要失去他。
哥哥太讨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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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再一次被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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