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这破学校的食堂很小,排队的学生们拥挤得像一团难以疏散的棉絮,寸步难行。

尽管朱明赫早已做了心理准备,毕竟只是个镇子的野高中学校就别少爷性子的挑三拣四了。

可这也太他妈离谱了吧?

食堂提供的座位简直少之又少,大概两三百个,没能抢到座位的人只能端着个盘子傻坐在草坪边或是石墩子上。

朱明赫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他以前不论是小学还是初中,都是父母托关系将他送到城里的寄宿学校读书。城里学校的设施设备哪是小镇子比得上。

他被熙攘密集的人群挤得喘不过气,肚子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他烦躁地抠起脑袋,决定先回教室错过高峰期。

可片刻,明赫在楼下正巧遇到勇恩。

清风吹来春日的微醺,勇恩安静地蹲在树下,认真而专注着手中的事情。此时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澄清的海面,没有丝毫杂质和阴翳。

朱明赫走进,才看清勇恩脚边有一群队伍非常庞大的蚂蚁。勇恩捻了些面包的碎渣子,扔在蚂蚁堆里,看着蚂蚁费力地搬运面包屑。

朱明赫嘴角一抽,匪夷所思:“你的爱好挺小众的。”

陈勇恩浑身僵住,状似不经意将手中的面包揣进兜里。

明赫挑了个干净的地方,拍拍灰坐下:“啧你们这破学校我也不想说了。食堂真是玲珑小巧的可爱。学校领导在想些什么,错峰用餐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明白?”

朱明赫越说越来劲:“我看是小脑过于发达,把大脑的地儿占满了。建议学校食堂多准备点鱼,毕竟像他们这种可能要吃下一条鲸鱼的量才能补脑。”

陈勇恩呛了一口:“咳……”

朱明赫:“你笑了?”

陈勇恩撇过头不吭声。

朱明赫调侃道:“你就是笑了,我看见了。”

陈勇恩拍着裤脚,起身离开,而朱明赫心情也莫名好上几分,乐得屁颠屁颠跟着。

“去吃饭吗?加我一个,快要饿死了。”

朱明赫有时是个话唠子,嘴巴如同开闸的水龙头,一旦拧开就再也停不下来。

“我记得这学校西南方向的那头山边,以前建了所庙子,那时候镇子里的人隔三差五就会上去拜拜。没想到现在近乎荒废了。我太久没回来过了,永安镇变化挺大的。”

“……”

“我还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华居街不是到处有那种投币的游戏机吗?我以前在附近上过小学,每回放学老喜欢跑来玩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啊。”

“……我知道。”

“嗯?你说什么?”

“……”

“喂喂,我说你这人真是,别真把自己当哑巴聋子好吗。”

这时候的食堂人不多不少,明赫两人非常轻松寻到座位。

吃饭时朱明赫忽然异常安静,还惹得勇恩偷瞟他好几眼。事实上,这只是朱明赫的习惯。

明赫的妈妈是一位儒雅的语文老师,她一向推崇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于是朱明赫的行为举止也从小被严格约束着。可人憋久了,总会坏掉。

“咦,朱明赫?好巧啊。”

朱明赫认出是早上帮忙搬书其中一个男生,笑着招手回应。

刹那间,明赫察觉到一股不太友好的目光。明赫看向勇恩,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能清晰感觉到他不太高兴,准确来说应该是难过。

同学好哥们似的用胳膊肘抵了抵朱明赫的胸口:“我先回教室了,有事跟我直说,别见外。”

朱明赫总觉得意有所指。

这场晚饭吃得相当不太愉悦。同学前脚刚走,勇恩也没心思继续,端起盘子就走。

朱明赫虽然没吃饱,但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跟上了。

梧桐大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勇恩走在前面,明赫跟在后面,踩着一片一片吹落地的梧桐叶。

明赫跟不上步伐,这才发现勇恩似乎比自己高一点。

咦?

勇恩停下脚步:“有意思吗?”

朱明赫装疯卖傻:“你说踩这个叶子吗?我觉得有点像跳格子游戏,挺有意思的。”

“我不是你的乐子人,大少爷。”

勇恩直愣愣盯着眼前人,漆黑的瞳孔下是一片深邃毫无波动的海水。

明赫心一跳,大少爷?好奇怪的称呼。

“没有,我是真心的。”

勇恩平静的面目似乎出现裂痕。

勇恩:“你……”

朱明赫一鼓作气尝试着说那些煽情动听的话,但差点没把自己逗笑:“虽然听了很多有关你的传闻,可谣言怎么能轻信。也许,我挺喜欢你的。”

如果有一面镜子的话,勇恩就可以看见他此时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等等,不对劲。他那嫌恶的情绪似乎是向着朱明赫!

陈勇恩:“随你,别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看着令人恶心。”

朱明赫脑子嗡嗡:“什么?”

他想了万种答案,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以为陈勇恩这种人随便慰问几句,也许会喜极而泣也许会难以置信,他早已经做好接受恭维的准备了。

啧啧,判断失误了吗?

朱明赫皱眉:“你没开玩笑吧。”

陈勇恩:“我们见面连一天都不到吧,真可笑。或者,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头一次听见勇恩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可当明赫回过神来时,勇恩已经转身离开了。

“别跟着我了……”

他轻声的话语缓缓落入明赫的耳畔。

落日余晖照在勇恩渐行渐远的背上,暮色晚风却吹起明赫抓不住的衣角。

明赫气笑了,妈的,老子不信收服不了你这种野狗。

龙井川中学紧随教育潮流,从去年开始整个高中都安排上晚自习,最值得一提的是晚自习被学校纳入课后服务并要收取额外费用。

高一的晚自习时间是从晚上六点四十至九点,可朱明赫却整个晚上都没看见过勇恩。明赫稍一打听才知,勇恩在上学期就从未参加过晚自习。

真可惜。

忽然回想之前的那场对话,这的确很可疑,就连明赫听着自己的话都按耐不住发笑。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第一眼就喜欢他,天哪,谁会相信?

除非这个人是个傻子。

果然,还是戏演得有点过头了。

沉浸在作业中,时间就会过得很快。铃声一敲,忙碌的一天也就此结束,朱明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回家。

天已经完全进入夜,而九点过的永安镇还有很多人在路上闲逛。棉絮厂也才放工,远远近近许多汽笛呜呜长鸣。街头巷尾有商贩开始摆摊了,吆喝声此起彼伏。穿过这条热闹的街道,前面就是那种老式居民楼。

道路坑坑洼洼,尽是碎石子,像是被载着重物的大货车碾过。再往前走是一片菜市场和大大小小的平房。

不过最近白天各处都是施工机器的噪音,起因是镇长和街道办主任正商量着将这盘楼房重新修化以展现较好的镇貌。

派人挨家挨户询问是否接受搭建电梯的意见,只要整栋所有住户同意,就可出一部分钱来合资为单独的这栋楼房搭上电梯。

朱明赫的家是在3栋2单元第七层,沿着生锈发灰的楼梯爬得着实费劲。尤其是楼道中间总会堆积发霉发臭的垃圾或者石头板砖。掉皮的墙上也贴满了各种开锁小广告。

爬到二楼时,墙上有几道乱涂乱画的痕迹。

朱明赫凑近一看,涂鸦背后掩饰着用红色油漆书写的字,应该是才写上没多久,明赫鼻子清晰闻到浓郁刺鼻的味道。

还钱?

各种粗鄙的言语,让朱明赫无法直视。

……无语。

朱明赫摇摇头,继续上楼。到家口后正准备开锁进屋,结果在书包里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钥匙。

翻烂了包里各处角落,只差全部倒出来一个一个看。明赫的手心微微出汗,他尝试着叩了三次门,毫无反应。

心莫名一梗。

遭了。

他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犹豫片刻后,还是掏出手机。一手缓缓将手机贴向耳朵,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扯着自己衣服。

朱明赫的双眼闪烁着不安的光芒,每当楼里声控灯熄灭陷入黑暗后,他都会用力踏一下脚。

“嘟……”

电话被接通了,可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朱明赫深吸一口气:“喂,妈妈,是我。”

妈妈:“有什么事吗?”

明赫:“我忘记带钥匙了。”

妈妈:“……”

沉默半晌,电话传出一串电流声音“嘟嘟嘟”。

朱明赫抬眼看向手机屏幕,被挂断了……

这时,声控灯忽地再次熄灭。明赫眼前陷入黑暗,他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到底没忍住脾气,他狠狠抬脚往门上直踹。一声巨响“砰”,光亮再次照到朱明赫身上,留下一地的影子。

电话铃声倏然间响起,明赫划开屏幕。

来电人:朱长玉。

朱明赫借用裤子擦了擦手心的汗,接通电话。

爸爸:“喂?”

明赫:“我在,爸爸。”

爸爸:“你们真是……”

爸爸:“我出个差都还要帮你们母子俩操心这解决那。朱明赫,长点心吧。你妈我也不想说了,叫她留在家里管好你的学习,现在倒好还主动没事找事做了。还有你,上学期的事我也不想多问,你好自为之吧。”

明赫:“那我现在……”

爸爸:“去铺子上,你小姑昨天旅游回来了,在那里待一会。记得发消息给你妈说清楚,免得等会又找不到人了。”

“嘟……”

该死的,又被挂断了。

楼道里的通风口又窄又狭小,连着楼里面的空气都烦闷起来。朱明赫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一刻也不想呆。

朱明赫的妈妈——王小南是一位语文教师。她现今的职务是龙井川学校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同时也是最好班级的语文老师。正值高考前夕,这学期她决定不论是否有她的晚自习,她都会主动留下来看守学生的学习。

这确实是一名值得夸赞的称职老师。

夜晚的楼房静静地耸立于黑暗之中,每扇窗户里都被灯火照明,画上黑色的残影;如同一场皮影戏,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不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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