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溪也从未去过雅韵庭,倒是不太认识路,幸好采薇提前去找了,晚膳后,才采薇的带领下,连溪这才到了雅韵庭。
雅韵庭内堆满了杂物,空气中还荡着几许灰尘,连溪掩着唇轻咳两声,却见祝文之已然在等了。
连溪紧赶着出来,却不想还是叫老师等了,他急忙行礼赔罪,祝文之只是摆了摆手,道:“殿下多礼了。”早到本就是他的习惯罢了,这么多年改不过来,并非连溪到的晚了。
祝文之一如既往一个人也没带着,而未等连溪暗示,采薇便很懂事地行了一礼退下去门外守着了,和连溪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本就一个眼神便大概能知道连溪的吩咐。
总是在这里,但有些话仍旧不能明说。
千转百回,连溪奉上了一幅画了大雁南归的自作,雁谐音晏,祝文之到底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久他显然也没有放弃过当初的想法,此刻甚至几乎无论何时都是浅笑着的表情也有一丝改变,笑容比平时深上几分,眸中也闪烁了几许光芒。
既然连溪应允了所谓结盟,自然要拿出诚意,而祝文之他一向是信得过的,便几乎毫无保留低声将小端希氏的信件内容尽数告知。
祝文之脸色越来越差,唇角弯起的弧度也渐渐落下。
这一来,他们二人更加加深无形中的连接,皆是为了重要之人走上这条险峻之路。
待他回去,却见云轻尘回来了。
连溪本以为还要过上几天,眼睛顿时一亮,朝着云轻尘扑了过去,似是一下子回到爱撒娇的幼年时期。
云轻尘则安稳接住少年,轻唤一句“殿下”。
一旁候着的宫人们也知道二人的感情多么亲厚,在云轻尘作战前线之时,连溪的反应清晰可见,故而宫人们都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连溪软乎乎的脸从云轻尘怀中露出来,细细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阔别许久,虽然对于战役来说这时间并不算久,可这也是他们自从相遇起分别的最长时间了,云轻尘除却肤色深了一些,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细看却也有不少细节上的变化。
而云轻尘目光温和地注视他,见他打量够了,才又伸手将他抱过来,语气软乎得不行:“殿下长高了。”
连溪许久没听他这样亲昵同自己说话,耳根都红了一片。
心情缓和下来,连溪这才知道对方是向皇帝讨了这个凯旋当天便回宫见他的赏。
皇帝当时眸中似是闪烁过深意,但最终还是应允了他的请求,且赞了一句:“你们兄弟情深。”长期以来,纵使是皇帝亲自收下的义子,但长期都是被当做下人论处,皇帝此次专门提及,算是为连溪正名了。
除此之外,云轻尘也说起了帝王之花之事他在征战时得到的新的蹊跷。
被伏的百姓中竟是有一二人的熟人,便是韩姨娘,也就是那位宸贵妃与前朝皇帝之女,只不过她本应该已经随着灭门抄家离世许久才对,但经过反复核对,加之云轻尘曾经在侯府生活的记忆,他可以确切认定那位女子就是韩姨娘。不过他并未生张,只是暗中派人关注着,而这位韩姨娘已经被分到了景乾宫做为粗使宫人。
此事表面上来看与韩姨娘关系并不大,但是细细想来,便也能发掘出几分此中微弱的联系,这位韩姨娘算不上前朝女子,但宸贵妃是算的。
与前朝有所勾连、足够了解连溪的女子,宸贵妃绝对算得上一个。
而除此之外,韩姨娘逃出生天也实在是不可思议,因着为了剿灭宣平侯势力,此次株连难得的严谨认真,在问斩的名单中,甚至连宣平侯家养的雀儿都被毒死了,韩姨娘几乎没有逃出的可能。
逃出了她又何必逃到边境呢,只是偏远一点的小城便罢了,以连溪对韩姨娘的印象,对方身子娇小柔弱,如此长途跋涉恐也是伤身,更何况她财产甚少,几乎都被连带着抄走,怎有如此远途的盘缠呢?
除非她还做过什么更大的事情,心下日夜难安,不得以这般为难自己。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猜想,目前只能继续盯着在景乾宫的韩姨娘的动作,再另作他想。
调整好心情后,连溪再一次将小端希氏的信件告知云轻尘。
哪怕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复述,却也仍旧控制不住心下升起的戾气。
故而算不上对怜雪的感情深到什么地步,多半是因为对连溪的爱屋及乌,但他一直对连溪的性子很是欣赏,更何况这是春朝地位尊贵的公主,到了异族他乡却被如此欺辱,云轻尘几乎可以对连溪的心情感同身受,他也顿时理解了连溪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走上这条路,便是一步一险,必须要万万小心,甚至可能最后会落得一无所有。云轻尘对夺权不感兴趣,但这是他的殿下所想,在他心中连溪胜于一切。
这次战役他拼尽全力,也是为了在皇帝面前露上一面,也向朝堂之上宣出参战的决心。
只是没想到,两日后云轻尘派去的人就暗中传信,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情。
便是韩姨娘趁着入了夜,悄悄在僻静处烧纸,口中似是暗念着往生咒,不知在念着谁。
连溪自是立刻明了,这是韩姨娘在念着宸贵妃。
他只知道宸贵妃对韩姨娘的情感,却不知韩姨娘对宸贵妃也有制至深感情。想着至死都一直以为女儿已然过世的宸贵妃,他不禁觉得有些唏嘘。
只不过这是他唯一掌握的线索,他定是要从对方口中问出点什么的,而这便是送上门的把柄。
他送了一封信给小端希氏,同小端希氏里应外合,将韩姨娘带到群盈宫,亲自审问。
韩姨娘行了礼后便一直低着头,她开口,声音竟是无比沙哑:“殿下。”
空气许久,久到韩姨娘忍不住颤抖了身子,连溪才缓缓开口道:“韩姨娘。”
韩姨娘猛地抬起头来,见站在连溪身后的云轻尘,似是立刻明白了许多,她轻笑一下,似是自嘲:“竟不知殿下心机颇深。”
她也是聪明之人,比连溪想象得更甚,他竟是低估对方许久。
几乎是连溪叫出她的一瞬间,她就想到了定是被抓住了把柄。
韩姨娘却笑了:“不往奴婢对殿下的信任,殿下比奴婢想象中更甚……”显然韩姨娘曾经也是低估了连溪。
“殿下想知道的,奴婢不会有任何隐瞒。”
随着韩姨娘的细细讲述,连溪才知道,韩姨娘在送出后,宸贵妃托付的人家只受了钱,却对她非打即骂并不尽心,而快要落败的王朝,失了势的妃子的托付,更是让人并未放在心上,韩姨娘主动离家,但半大的小姑娘,只得沿街乞讨,一日烈阳高照,她被一个姑娘以三个馒头的价钱买了回去,待她到达时才知道,那是一个反对春朝的组织。
多年,她生长在组织中,并且通过组织渗透的势力与宸贵妃通信,动以母子之情,才说动宸贵妃助她一臂之力,而嫁给宣平侯做姨娘也是组织的要求之一。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组织中却起了罅隙,她带着一些人另起炉灶,筹谋了那次刺杀之事,那位所谓的妹妹不过是她培养的死士之一,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谋划,她等了许久才等来的机会,不过最终却失败了,她心死想要自杀,被组织中人劝服,组织怕被发现,便其中一批人迁至边境之处,而在边境,她看到了云轻尘的能力,百转千回,她明白了云轻尘的野心,便传信让宫中曾经渗透的势力送了那盆她亲手制作的绢花用以投诚。
为宸贵妃纪念不过是她对连溪的考验,看他能不能真的抓住她的把柄,她对宸贵妃无甚感情,不过只想在宫中多一层助力。
她是难得的野心家,从不惧怕一场豪赌。
连溪敬佩她,但却拒绝了她所谓的投诚:“我从无谋反之意。”他只不过想要争储,而并非推翻春朝的统治。
更何况韩姨娘这样的人,总是要提防她在背后反捅一刀,她不过是没有达到撼动那些地位稳固的皇子的势力,而又见到了云轻尘出了点风头罢了,从不是真正信任他。
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合作,尤其是在他们二人的目的并不一致的时候。
因为韩姨娘这样的人,便是那种不达自己的目的永不罢休的。
韩姨娘却似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反而勾唇一笑,她深深行了一个礼,才缓缓说道:“不知殿下真的有时间等这么多吗?”
连溪几乎一瞬间便听懂了她话中深意。
对方竟是知道怜雪的处境。
正如她说,怜雪在暨族处境不妙,甚至曾经是危在旦夕,今后也有许多潜在的风险,面临着身心的摧残,确实难有那么多时间去等,而他如今刚刚十二岁。
怜雪的确等不起这么多。
只是韩姨娘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就算被俘,连溪也从云轻尘的信中得知暨族首领是一位多么阴险多思的,哪怕在这些人面前,他也只会装作待夫人格外尊重的模样。
恐怕,对方的势力要比连溪想得还要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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