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江兼怀睁开眼,呆坐在床边,他侧头看着窗台上的那盆茉莉花。
他知道,他好像生病了。
他拿起枕边的手机,点开了一首钢琴曲,埋下头,静静地想着很多事情。
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江兼怀站起身,套了件卫衣,往屋外走。
枯黄的梧桐叶从树上掉落,风卷起落叶,一圈又一圈的,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寒风吹起他的发丝。
江兼怀将长发挽到耳后,戴好卫衣的帽子,将脸藏进帽子里。
“江兼怀,我来带陆知回去。”沈苑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江兼怀,你就是一白眼狼,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可你呢,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不欠你的!”江乾的话也在他耳边响起。
他闭上眼,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他们的身影,指责声、谩骂声不断地传来。
可是他没错呀,那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眼泪不自主地流了出来,他伸手捂住脸,心里咒骂着,真他妈想一拳把这个傻逼世界打爆。
手机铃响起。
他接通电话。
“喂。”
“嗯。”
“吃午饭了吗?”陆知的语气很温柔。
“嗯,已经吃过了。”江兼怀抬起头,看着梧桐树枝,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掉落了下来,他伸手去接。
“好。你冷吗?天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
“我不冷。”
“好。记得好好吃饭。”
“老子知道了。别他妈啰嗦了。快好好上班吧!”梧桐叶掉落在地上。
“嗯。”电话那头笑了几下。
他挂断电话,蹲下身,捡起刚刚没接住的梧桐叶。秋风起,梧桐叶掀起,在他脚边四处逃窜。
他身后,不远处,梧桐树下站着一人。
————
知了花店。
江兼怀坐在椅子上,用发夹夹住额前的刘海,低着头,修剪着花枝。
风铃声响起。
他抬起头,嘴角的微笑骤然消失,冷眼看着走进的人。
那人拉了把椅子,随意坐下。
“老板,来束康乃馨,送我妈妈。”他故意说得很大声。
“没素质。”
“江兼怀。”
江兼怀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剪刀,抬起头,“李唯年,别他妈又来作,这儿可没有江乾。”
李唯年推了推自己的黑眼眶,“老板,我就买束花。”
“李唯年,你可真是爱老子,大老远的,从苏宜跑到锦川,就为了来我花店买束花。”
李唯年掐着手指,“江兼怀,你他妈有病吧!”
“李唯年,我有未婚夫了。”江兼怀冷笑着,故意将带着戒指的手递到他眼前。
李唯年拍开他的手,“怀怀,什么时候回家呢?我们一家三口也该团聚了。”
“真他妈恶心。老子不卖花给你,滚回去吧。以后也少他妈来烦老子!”
李唯年笑了笑,对上江兼怀冷漠的眼神,“江兼怀,你以后就是个没爸妈的孩子。”
“又不是一辈子。”
李唯年生气,站起身,走到门口,“江兼怀,你可要小心了,我以后指不定会想到什么坏招害你。”
“李唯年。”江兼怀叫住他。
李唯年拉门的手停下,转过身看他。
“你总说要抢走我的东西,陆知是我的,你抢不走;老秦是我的,你也抢不走;肖老三和刚子是我的,你还是抢不走。所以,我的东西,你是一辈子也抢不走的。”江兼怀低头,挑衅地盯着他。
李唯年咬了咬牙,直接走出门口。
江兼怀笑了笑,他松开藏在背后被自己掐得青紫的手。随后,捂着胸口,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他好像又被他们逼着回到了那段日子。
他抬起脚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轻飘飘的身子不受控制,整个人晕晕的,直直地从椅子上倒了下来。
啪嗒一声,椅子摔倒在地。
“江兼怀!”
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
医院。
江兼怀睁开眼,动了动细长的手指,他侧头看着床边的陆知,憔悴的脸上勉强对江兼怀挤出一丝笑容。
“别笑了,真难看。”
“醒了?还难受吗?”陆知的声音有点嘶哑。
江兼怀摇摇头。
“医生说是低血糖,输点液就可以回去了。”
“嗯。”江兼怀笑着看陆知。
陆知摇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说着,“你以后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江兼怀点点头。
陆知低下头,眼泪滴滴答答地滴在江兼怀的手上,他哭着说, “江兼怀,求求你,健健康康的。”
冰凉的泪滴在江兼怀手上,他掌心抖了几下,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摸着陆知的头。
“明明都是个大男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是这么爱哭。陆知是个爱哭鬼呀!”他语气轻轻的,始终笑着。
陆知手握得更紧了,“江兼怀,你不是比我更爱哭吗?”
“才没有呢!”
“那五年多里你不是经常哭吗。”
江兼怀不再反驳,靠在床边,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些,“陆知,今天李唯年来店里了,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陆知站起身,抱着他,“江兼怀,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江兼怀笑了笑,抬手摸着他后背。
“江兼怀,别害怕。”陆知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我知道了,跟个复读机一样。”
陆知摸着他的头,看向窗外的落叶,思考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复读机了呢?是从重逢后江兼怀不安情绪那一刻开始的。
他叹了一口气。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回个电话。”陆知轻轻拍了拍江兼怀的肩。
“嗯。”
陆知轻声关门,走到病房门口,他靠墙站了好一会儿,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他抬手捂住嘴,眼泪一直往外流。
每个江兼怀因不安惊醒的夜晚,他都想把江兼怀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每次江兼怀独自一人外出的时候,他都想要紧紧地牵着江兼怀的手,走在他身边。
他总是在想,如果他们没有分开这么多年就好了。
那天,秦盛意告诉他,江兼怀这人总是一个人,很孤独的。陆知他知道,所以竭力地想打破这个困局。
“江兼怀,求你快乐一点吧!”
他闭上眼,许个愿望,“ 江兼怀,我求神明保佑你!江兼怀,神明会保佑你的!”
江兼怀闭着眼睛,侧躺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断蹦了出来,他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他躺在病床上,不动了,紧闭着双眼假装睡着了。
陆知摸了摸他额头,将额上的碎发理到他脑后,轻轻地擦拭着他脸。
“江兼怀,我妈找你,就是让你逼我回去。江兼怀,我爸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以后我妈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对不起。”
江兼怀闭着眼,静静地听着。
“江兼怀,我真的很爱你。从十七岁那年夏天开始,就一直喜欢你了。”
江兼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耳边也红了一片,少年的爱意原来是从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就开始了。
陆知轻轻地擦拭他的脸,轻声说着他们以前的故事。
江兼怀有点累了,眼皮渐渐变沉,耳边传来的说话声,他已经听不清楚。
窗外的蝉鸣,香樟树斑驳的树影,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冰柜拿出的雪糕还冒着冷气。巷子口不断地传来撞击声。
江兼怀抬头望去。
巷子口站着一人,模样严肃,白色校服一点褶皱也没有,校服三颗扣子紧扣着,衣领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回到了十七岁的那个夏天。
江兼怀笑了笑,故意解开衣领的几个扣子,“哎。同学,过来帮个忙呗,我这衣服解不开。”
陆知抬脚走了过来,蹲在他脚边,低头替他解开几个扣子,“还要解开吗?”
江兼怀点点头,“同学,我在这换个衣服,你不介意吧?”
陆知摇摇头,低头继续去解他扣子。
江兼怀勾唇一笑,抬手按住陆知的后脑勺,舔了他嘴唇几下。
陆知没生气,伸手推开他,“别耍流氓。”
“不是想看我换衣服吗?亲一两口没问题吧。”
陆知笑了笑,把江兼怀的整个衣服扒了下来,“亲是亲了,可是衣服还没换呢。”
“靠!死变态!”
还是原来的那个陆知。
江兼怀睁开眼,看着床边趴着睡着的人,他抬手戳了戳陆知的脸,笑着说,“陆知,你小子在梦里也这么闷骚呢。”
“陆知,最近很累吧?好好休息。”江兼怀轻轻揉着他的眉心。
“谢谢你了,从椅子上接住我。”
江兼怀从椅子上摔倒下来的时候,他眼前一黑,突然听见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他睁开眼,只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个人的身影。那人接住了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摔倒的时候,被茉莉花花香包围着。
抓住和找到江兼怀的,总是陆知,也只会是他,从来都没有后者。
————
江兼怀躺在家里沙发上,陆小江躺在他腿上,他侧躺着,看厨房忙碌的人。
“儿子,你看你爸,在做饭了。做饭的男人,是不是最帅了?”江兼怀抱起陆小江,蹭着它的脑袋。
陆小江懒散地动了几下。
江兼怀松开手,脚懒散地晃荡了几下,“儿子,我们好幸福呀!”
陆小江甩了几下尾巴,用玻璃球般的眼睛盯着江兼怀看。
“快洗手,吃饭了。”陆知从厨房端着菜出来,放好菜,他笑了笑,一把捞起沙发上躺着的江兼怀,啵啵了几口。
江兼怀被他亲习惯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媳妇,吃完饭,我们去散散步吧。”
江兼怀抬脚踹了他一脚,“谁是你媳妇?别他妈乱叫!”
“你!”
“滚蛋!”
陆知搂着他,不停地蹭着他的脸,“媳妇~吃饭了~”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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